第六十七章 兩個男人
蘇言溪返回單身公寓時,是凌晨四點。
鍾程早已睡著,躺在沙發上,鼾聲陣陣。
蘇言溪輕手輕腳地爬到床上,頭隱隱作痛,想睡卻睡不著,腦子裡翻江倒海,今晚去周閱月住處得到的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消化,後續該如何行動,她早已有了一個大概的雛形,今晚過後,這個雛形逐漸豐滿起來。
徐若彤的父親和哥哥可以作為其中一環。
周閱月也很關鍵,需要二次拉攏,得有一個內應配合。
預想中,這個局很大,牽扯到的人物眾多,稍有不慎,就會被識破,導致前功盡棄,必須考慮周全,可該怎麼將這個局組起來,需要一個切入點,昨天她想了一天都沒想好,就在剛才,她想到了一個人——老鄧。
上次紫龍飯店的會面就是老鄧居中撮合,證明他有這方面的經驗和威信,用他做切入點,將眾人拉入局中,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但老鄧肯定不會聽她的,就算給好處也沒用。
要想撬動老鄧這顆棋,需要使點盤外招。
蘇言溪知道,老鄧這人有個致命弱點:好色。
她知道辛馨就是靠與老鄧「身體接觸」才拿到的嘉賓資源,當辛馨展開「美色攻勢」時,老鄧哪裡消受得住,就算口頭答應了別人,還是臨時改了合同。
這是辛馨的厲害之處,卻也反應出老鄧這人在「色」方面的軟肋。
蘇言溪的腦海中浮現出老鄧肥碩的身體,雙層的下巴和眯起的小眼睛,還有身上的古怪香水味,她記得老鄧曾多次用言語「試探」她,比如要和她一起裸奔之類的,都被她堅定回絕,她知道老鄧是想看看能不能「潛規則」她。
蘇言溪尚未想好具體該怎麼做,或者說,還沒下定決心。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沙發上的鐘程翻了個身,鼾聲再次傳來,借著淺薄的天光,能隱約看見鍾程的身影,她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時候,鍾程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尤其睡眠這塊,鍾程在身邊時,她睡得更香更沉。之前要麼靠藥物,要麼靠酒精,被網暴之後,更是整宿整宿地失眠,精神眼看就要崩潰,要是沒有鍾程,她不可能走到今天,看似是她在幫鍾程,實際是鍾程在幫她。
更別提,在太平間門口,鍾程還救了她一命了。
而她對鍾程的情感,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她很難說清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但變化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尤其是在她「死而復生」之後。
她確定,這種情感,絕不僅僅是因為鍾程救了她一命的感恩。
近幾天的鐘程,讓蘇言溪不由想起她死去的前男友,在某些時刻,有種恍惚般的相似,可她說不出相似在哪,明明五官不一樣,身高不一樣,性格也不大相同。
也許是感覺吧。
白天那束紅玫瑰,是她讓鍾程買的,一瞬間的心血來潮。
好在鍾程沒想太多,他大大咧咧的性格,相處起來比較輕鬆。
蘇言溪翻了個身,嘴角莫名地含上了一絲笑意,心態輕鬆下來,漸漸墜入夢鄉。
上午九點,蘇言溪醒來時,鍾程正躺在沙發上看手機,見蘇言溪醒了,鍾程立刻起身:「餓了吧,早飯涼了,我重新去給你買一份。」
「不用了。」蘇言溪睡眼朦朧,這一覺,睡的腦袋發懵,一起身,天旋地轉的,她扶著床穩了一會,才道,「我隨便吃點就行,等會要出門。」
吃飯期間,鍾程先說了他那邊的進展,口罩上的「紅斑」已經找機構鑒定了,初步鑒定結果是化學物質,正是口紅里含有的,按照蘇言溪的說法,表明她妹妹自殺前塗抹的口紅較為劣質,而且像是臨時塗的,否則不至於沾到口罩上。以及,鍾程已經去沙河下游、青瀾公園附近張貼了許多告示,懸賞目擊者。
除此之外,鍾程昨晚沒事,再次翻看妹妹的記事本、電腦內的資料、社交媒體賬號上的評論點贊信息等,發現了疑似「阿秋」的線索,這個阿秋似是一個編劇,但他一番搜索,從網上沒找到阿秋的任何資料和作品,線索再次中斷。
蘇言溪說她認識幾個影視圈的人,可以幫忙問一下。
鍾程講完后,立刻問蘇言溪昨晚的情況,蘇言溪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鍾程聽完后,不由唏噓,由周閱月和徐若彤的處境想到了他妹妹,怪不得他妹妹不願和他多談工作,也不願帶他見圈內人,因為這個圈子太複雜,灰色的東西太多。
至於妹妹有沒有被經紀公司「脅迫」,鍾程無從得知,不過他妹妹平時還算自由,周閱月和徐若彤可能是因為簽約的經紀公司本就「不務正業」,越陷越深,導致無法自拔。
接著,蘇言溪說了她今天要去見徐若彤的家人,還大概講述了她準備布一個比較大的局,但尚未想好具體細節,等見了徐若彤家人後,再和鍾程商量。鍾程得知徐若彤的家人都不是什麼好玩意之後,決定要陪蘇言溪前往。
吃罷早飯,蘇言溪畫了個簡妝,兩人便出門了。
來到目的地后,蘇言溪獨自上樓,鍾程留在車內,開著微信語音,隨時應援。
蘇言溪敲響房門,沒人開門,但她隱隱聽到門內有聲音,便加大了力道。
過了一會,房門緩緩打開一條縫,裡面拴著鏈條,一張黑乎乎的臉透過門縫望向蘇言溪,蘇言溪見此人年紀較大,推測可能是徐若彤的父親,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果,微笑道:「徐叔叔好,我是您女兒若彤的朋友,來看望您。」
中年男子聲音沙啞:「找錯人了……」
蘇言溪敲門之前已確認門牌沒錯,立馬道:「若彤曾留給我一筆錢,說如果她出事了,由我交給她家人,您確定不是徐若彤家屬嗎?」
中年男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臉貼在鏈條上:「多少錢?」
蘇言溪後退一步,保持著微笑:「您先開門,咱們慢慢說,可以嗎?」
這時,門內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誰啊!不是讓你別搭理嘛!」
中年男子將鏈條扯下,門自動開了一半,低聲問:「錢呢?」
蘇言溪聞到一股酒味,以及中年男子身上的餿味,男子形容枯槁,麵皮發黑,一雙眼睛瞪得很大,閃爍著貪婪的光芒。蘇言溪不想進去,但不得不進去,她將門推開,說道:「您最近情況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之類的?」
不待中年男子阻止,蘇言溪便跨步進屋了。
屋內髒亂,酒味瀰漫,傢具歪斜,衣服雜物扔的到處都是。
一個青年男子從卧室出來,赤裸著上身,褲子聳拉到胯部,罵罵咧咧地道:「老東西你腦子壞掉了吧,為什麼——」話未說完,便看到了蘇言溪,青年將褲子用力往上一提,咧嘴笑道:「還不趕緊給客人倒水,你個老東西——爸,快倒點水。」
青年快步上前,伸出手:「美女你好,請問怎麼稱呼?」
蘇言溪沒有握青年的手,淡淡地道:「我姓蘇,你是徐若彤的哥哥吧?」
「對,我叫徐有品。你是若彤的朋友?」青年撓了下胯部。
「是的。」蘇言溪放下水果,「之前就一直想來,你們情況如何?」
「若彤這一走,把我們兩個扔下,簡直生不如死。」青年面露愁容,拉過一把凳子讓蘇言溪坐,蘇言溪沒坐,她本來想好一些話術,但進門后,看見倆男人這狀態,都忘記如何開口了。
青年隨手抓過一件襯衫,披在肩上,賊溜溜的眼睛在蘇言溪身上來回掃視,他的目光太直接,意圖太明顯,讓蘇言溪有些生理不適,轉身避開。
中年男子端著一杯水走過來,聲音低低地問:「錢呢?」
蘇言溪接過水杯:「我想先問你們幾個問題,沒疑問了,再給你們錢。」
兩男人異口同聲地問:「多少錢?」
蘇言溪想了想:「第一筆,五千塊。」
兩個男人同時問:「一共幾筆?」
蘇言溪將水杯放下:「好幾筆。」
中年男子看著蘇言溪的口袋舔了舔嘴唇,青年看著蘇言溪的胸部舔了舔嘴唇。
蘇言溪被他們的目光盯得難受,往後退開兩步,準備直入主題,說道:「徐若彤死在青檸公寓,死因不明不白,你們為什麼不去找她的經紀公司尋求賠償?」
兩男人均沒說話,依然盯著蘇言溪看。
蘇言溪提高音量:「還是說,徐若彤是被你們害死的?」
中年男子立刻扭身離開,青年梗起脖子,快速撓著胯部:「咋可能!」
蘇言溪看他們這反應,心中已然有數:「我聽說你們多次給徐若彤上身做法,那晚你們是否給她做法了,她那身紅衣服,是你們給她的吧?」
青年「啊」了一聲,面露驚訝,指著蘇言溪:「你……你是幹什麼的?」
蘇言溪道:「我是若彤的朋友,若彤死的蹊蹺,我一直暗中調查,也許你們覺得若彤是你們害死的,但實際上,若彤的死和經紀公司有很大關係。我不知道經紀公司的人是否找過你們,但我想你們被騙了,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青年張著嘴巴,沒說出話,似是愣住了。
蘇言溪又道:「我這幾千塊錢的,不值一提,如果確定徐若彤是被經紀公司害死的,你們可以拿到幾十上百萬的賠償,你們難道不想要?」
青年尚未說話,中年男子的聲音便響在蘇言溪身後:「要!」
蘇言溪往旁邊退開一步,面對著一左一右兩父子,說道:「如果你們真想要,那就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事情,我教你們怎麼要錢,否則,你們不僅一分拿不到,還可能被起訴,畢竟,如果徐若彤不是被經紀公司害死的,就是被你們害死的。」
中年男子沙啞著嗓子:「要!」
青年罵道:「你就知道要,要個屁!你他娘的知道她是誰嗎?」
青年跨步上前,盯著蘇言溪的臉:「你不會是那個蘇什麼溪吧……」
「沒錯,蘇言溪。」
「呦,還真是蘇言溪——」青年繞著蘇言溪轉了一圈,邊觀察邊道,「你和視頻中不大一樣啊,瘦了,但更苗條了,身材真好,皮膚也白,長得真漂亮。」
蘇言溪悄然將手機拿出,微信語音依然開著,她調高了音量。
「你想知道什麼?」青年繞到蘇言溪正面,湊近她的臉,「我全告訴你。」
蘇言溪默默點頭,想看看青年耍什麼把戲。
青年提了提下滑的褲子,走進卧室,轉身朝蘇言溪招了下手。
蘇言溪看了一眼正門的方向,緩步走入卧室。
青年關上門,坐在床邊,拍了拍床:「來坐。」
蘇言溪坐了下去。
青年似是沒想到蘇言溪如此順從,咧嘴笑道:「我只有一個小小的條件——」青年將手搭在蘇言溪肩上:「你和我睡一覺,睡完后,我什麼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