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 和平年代
一年後的冬天,
帝都米德奈特堡,一件怪事轟動了帝國輿論。
傳奇救國英雄——達利·艾因富特侯爵辭去了宰相與最高政治顧問職位,將所有權力交還給王太子之後,他回到府邸與家人作了一番秘密道別,然後便銷聲匿跡了。
報社媒體炸開了鍋,各式各樣的陰謀論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傳言侯爵即將聯合外部勢力奪取皇權,這些無稽之談流傳在街頭的酒肆茶坊間,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目擊者給報社記者寫信爆料,穿著平民服飾的達利侯爵在女皇陵寢前獻了一束花,隨後帶著幾位僕從登上馬車離開了帝都。
一周后,所有的大鐘都被敲響了,整個帝都張燈結綵,樓宇間掛滿了旗幟,空氣中飛舞著花瓣,市民徹夜縱酒狂歡。
這一天,
皇太子康斯坦茨·米德奈特在金湖宮加冕為瓦爾斯塔皇帝,
這位年輕人已經證明了自己具備治國理政的才華,只是在軍事方面缺乏實踐經驗,需要一位可靠的顧問來輔佐。
內閣大臣分列紅毯左右,得勝歸來的元帥與將軍拔劍高呼皇帝萬歲,向著新皇康斯坦茨一世宣誓效忠。
不出意料,新皇的第一道政令任命了利奧波德·舒馬赫親王為帝國宰相兼首席軍事顧問。
外交大臣索斯蓋特男爵擔任最高政治顧問,其餘內閣重臣職位基本保留了先皇的配置,幾乎未做改動。
經內閣會議討論決定,鑒於國際政治環境已發生翻天覆地之變化,瓦爾斯塔與索蘭新簽訂了為期五十年的互不侵犯條約,帝國軍隊大幅裁減,將有限的人力與物力資源投放到生產和貿易當中。
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距離新皇加冕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今天是瓦爾斯塔民族傳統的冬幕節。
寒冷的天氣擋不住市民們對節日的熱情,帝都商業街人頭攢動,人們都在為家人朋友挑選冬幕節禮物,此番景象也從側面證明了帝國經濟的繁榮富強。
對於威廉與艾德嘉來說,前一天過得還算不錯,受邀參加了諾伊萊伯爵與夏綠蒂上校的婚禮。
今天的冬幕節反倒顯得不那麼歡樂了,他們的日程被塞得滿滿當當,要代表帝國皇室去慰問犧牲英雄家屬,送去補發的勳章和撫恤金,夫妻倆騎著馬分頭行動。
威廉·艾因富特一上午走訪了五家,午餐之前還剩最後一處,要去造訪在阿爾帕吉斯戰役中犧牲的海軍陸戰隊27連連長——海德曼上尉的家屬。
這是一幢位於東城區的古舊大宅,古帝國時期修建的花崗岩尖塔屋頂被維護得很好,花園中的積雪被掃得很乾凈,室內裝飾古樸陳舊,拉著半個窗帘,配上深色的古董傢具,使得廳內的氣氛異常晦暗沉悶。
威廉·艾因富特端著茶杯,坐在高背椅上,顯得很不自在。
海德曼上尉的父親是個老派的瓦爾斯塔騎士貴族,為人極度保守,冥頑不靈。
此人面容消瘦冷峻,穿著老式的絲綢百褶領上衣,只見他捧起勳章,戴著單片眼鏡仔細端詳一番,小翼翼地將勳章放置在天鵝絨托盤上,最後蓋上水晶蓋子封存,相當有儀式感。
「感謝陛下為我的長子補發勳章,也感謝您的關心與問候,親王閣下。」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如您所見,我家家境殷實,沒什麼困難,兒子女兒們也都有各自的營生,這份撫恤金還請轉送給更需要的人。」
威廉放下茶杯,站起來鞠了一躬:
「傳聞不假,您的確是騎士精神的傳承人,男爵閣下,我會把這筆錢捐給帝國紅十字會,以您兒子的名義。」
「很好。
請問,您是否參與了阿爾帕吉斯島戰役,我兒子的作為是否配得上這枚勳章?」
「當然,您兒子是瓦爾斯塔的驕傲。」
「我不想聽那些安慰人的漂亮話,
如您所見,我是個體面人,是個重榮譽的老軍人,想要聽到實話,
威廉親王閣下,我想知道,海德曼那小子犧牲前,是否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有沒有辱沒我家族的名譽?」
威廉把手按在胸膛之上:
「我發誓,我見證!海德曼上尉兌現了他在夜鴞軍旗前發下的誓言,身先士卒,即使面對兇殘的怪獸也未曾退卻半步。」
「這樣啊,那便好……那便好……」
老軍人說話帶著哭腔,但他堅持綳著臉,一滴眼淚都沒掉,還揮舞著拐杖呵斥哭泣的老伴,說她丟了家族的臉面。
等到威廉告辭走出來,僕人關上門以後,隱約聽到門後傳來老兩口的哭聲。
他不喜歡這個工作,
看到太多的悲傷,太多的淚水,現在可是冬幕節啊,每個人都該快樂起來,真想找些高興的事去做,
正午,他在老地方與艾德嘉見了面,
這家餐廳的牛排和白蘭地都很不錯,為了不引起轟動,兩人都遮擋住面容用餐。
「你去了幾家?」
「六家都去過了,你呢?」
「一樣。」
「……嗚呼……終於完事了,下午的日程表還是滿的,真是頭疼,這可比打仗累得多了,我想騎上馬,去騎士團國的地下格鬥場練練拳。」
「你的皇帝哥哥好不容易才與臨近諸國修好,你要真那麼做了,造成了不良影響,免不了挨一頓數落。」
艾德嘉噘起小嘴兒:「我就開個玩笑!哎呦,服務生!怎麼還不上菜,快要餓死了!」
「你有不餓的時候么,小豬崽。」
「又皮痒痒了是吧?」
牛排一如既往的美味,艾德嘉面前摞起來一大堆空盤子,其他客人都被如此可觀的食量震驚了,在引起更多注意之前,威廉趕緊買了單拉著她出來。
餐廳的屋檐上結滿了長長的冰掛,冰面反射著陽光,漂亮極了,艾德嘉跳起來折斷一根冰掛,放到嘴裡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
「嗯,這味道……有些……一言難盡。」
「廢話,那味兒能對嘍?」
「不應該是清水嗎?」
「拜託,動動腦好吧,屋頂堆積了好些鳥糞,鴿子的,燕子的,都被雪水沖刷下來,凍結在冰掛里,簡而言之,你在吃屎。」
「哎呦!你怎麼不早說……
嘔……呸!呸!
牛排白吃了……」
「下午別騎馬了,對孩子不好,坐車去吧。」
「我不想坐馬車!」艾德嘉紅著臉說道;「都怪你!說了晚點兒要孩子的,讓你注意點兒,你非不聽!」
「我看這樣挺好,能讓你消停下來。」威廉俯下身,耳朵貼著隆起的肚子,聽裡面的聲音:
「這小傢伙,挺有勁兒啊,以後肯定隨你,是個狠角色。」
「該死!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想騎馬!」
「行啦,都多大了還耍小脾氣呢,乖乖去坐馬車吧,生產之前都別再騎馬了,其他劇烈運動也都得戒了,對了,小艾,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當然是男孩兒嘍!」
「為什麼?」
「我討厭那些愛八卦的貴婦人,婆婆媽媽的……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吵個沒完了。
我的兒子必須得是個純爺們兒,我想好了,長子就叫沃爾夫岡,像小狼崽子一樣兇猛。」
「我更喜歡女孩兒。」威廉說道。
艾德嘉攤攤手:「或許這就叫異性相吸吧。「咱們生一支女子橄欖球隊,如何?」
「滾!」
「跑鋒叫黛西,線衛叫賽西莉雅……」
「滾!」
「乾脆,咱們生兩支球隊,讓她們打比賽,你這後半輩子都挺著個大肚子,再也別想騎馬了,哈哈哈!」
「又拿我找樂子!給我等著,回家再教訓你!」
瓦爾斯塔英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