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兔子急了還咬人
「光天化rì之下,竟然聚眾滋事!吳隊長……封鎖衚衕口,一個都不要讓他們跑了。」
隨著長官模樣的人一聲令下,一百多號荷槍實彈的jǐng察紛紛跳下車,把史家衚衕口堵得水泄不通。被張效國認出的那幾個便衣也不賣水果了,和修鞋的一起拔出手槍,帶著二十幾個jǐng察就往裡面沖。
與此同時,兩輛黑sè轎車也跟了過來。車還沒停穩,指揮行動的那個分局長便小跑著迎上去,一邊示意部下jǐng戒,一邊大獻殷勤的開車門。
見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被前呼後擁著走向衚衕口,張效國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大驚失sè地說:「連余晉和都親自出馬,劉將軍這下麻煩大了!」
「余晉和是誰?」
陳大少爺這近似白痴的問題,把張效國搞得啼笑皆非,一臉苦笑著解釋道:「běijīng市長兼jǐng察局長,要不怎麼會有這麼大陣仗?」
上海市長傅筱庵、jǐng察局長盧英、滬西jǐng察局長潘達,陳大少爺不但見過,而且還多多少少打過交道。所以在他看來余晉和這個běijīng市長兼jǐng察局長也沒什麼了不起,說到底還不是一個傀儡,事事都得瞧rì本人臉sè。
於是冷哼了一聲,頗為不屑地說:「我就不相信他真敢對劉將軍動粗,搞這麼大陣仗,嚇唬誰呀?」
說話間,又有十幾個持長槍的jǐng察沖了進去,裡面隨即傳來一陣吵鬧聲。見有幾個jǐng察正朝自己這邊指指點點,阿東急了,連忙催促道:「少爺,咱們現在走還來得及,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換個地方吧。」
陳大少爺給了他個白眼,指著街上密密麻麻的jǐng察,沒好氣地說:我何嘗不想走,可現在走得了嗎?」
到處都是人,往哪兒走?
阿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又不想讓新招募的弟兄看不起,乾脆咬了咬牙,拔出手槍說:「少爺,您放心,就算殺我也要為您殺出條血路。」
殺豬的靠不住,賣葯的更靠不住,陳大少爺被搞的哭笑不得,回頭命令道:「效國,給我把他的槍下了,省得在這兒犯糊塗。」
投靠了陳大少爺,領了安家費,也換上了新行頭,可就是沒槍,張效國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立馬伸出右手,似笑非笑地說:「阿東兄弟,不好意思了。」
「少爺……」大少爺無動於衷,阿東不得不很不情願地交出那支勃朗寧手槍。
下面的人越來越多,裡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吵鬧聲、叫罵聲、摔打聲和哀號聲不絕於耳,唯獨聽不見槍聲。軍jǐng雙方顯然交手了,隨著一個個被揍得鼻青眼腫的jǐng察跑出來,一隊隊守在外面的jǐng察衝進去,可見手無寸鐵的丘八們竟然佔據上風。
余晉和在衚衕口外氣得暴跳如雷,沖那個點頭哈腰的分局長不知道在咆哮著什麼。不一會,幾個jǐng察在車頂上架起兩挺機槍,似乎打算要動真格兒。
見陳大少爺皺起了眉頭,張效國連忙勸慰道:「表少爺,他們是在虛張聲勢,沒有rì本人的命令,就算王克敏也不敢在城裡隨便開槍。更何況剛才跑出來的那幾撥都兩手空空,武器顯然被裡面的兄弟給搶了,地形對他們有利,就算來真的也吃不了虧。」
陳大少爺才不管劉培緒和那幫丘八的死活,他只關心長福和張慶喜能不能全身而退,張效國的這番話讓他靈光一閃,想了想之後,突然問道:「效國,你確定他們不敢開槍?」
「確定,」張效國重重的點了下頭,異常嚴肅地確認道:「京城是華北rì軍司令部所在地,衫山元為營造和平氣氛,對治安抓得非常緊。別說jǐng察局了,就算rì本駐軍也不敢在城裡亂放槍。」
局勢很明朗,華北漢jian擺明了不讓劉培緒在自己地盤上替汪jīng衛招兵買馬,否則「聚眾滋事」這點小事根本用不著余晉和親自出馬。而這麼僵持下去,劉培緒肯定會吃虧,畢竟人家有的是援兵。
陳大少爺可不想陳長福和張慶喜被殃及池魚,再三權衡了一番后,毅然說道:「養兵千rì、用兵一時!效國,把我們的人也拉出來練一練,來個前後夾擊,給姓余的點顏sè瞧瞧。」
公然襲jǐng,開什麼玩笑?
張效國徹底傻眼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問道:「表……表……表少爺,這……這……這麼干不妥吧?一旦把憲兵隊給驚動了,那弟兄們可就……」
養你們是為了將來對付rì本人,可現在對付一幫漢jianjǐng察卻怕成這樣,那本少爺的幾萬塊聯銀卷豈不是白花了?想到這些,陳大少爺立馬狠瞪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說:「這是命令,要麼無條件執行,要麼給我捲鋪蓋走人。」
「這裡是北平,不是上海灘!表少爺,您確定真沒問題?」
有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和「登部隊」情報室的兩張護身符在懷裡,陳大少爺是有恃無恐,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本少爺還坐在這兒呢,要死一起死,怕什麼呀?」
儘管今年在南京成立了個中國派遣軍司令部,但華北rì軍和華中rì軍還是涇渭分明,誰也不買誰的賬。連維新zhèngfǔ和臨時zhèngfǔ兩個傀儡政權,都是由天津的華北特務機關和上海特務機關分別扶持的。所以在張效國看來,眼前這位汪公館的表少爺除了有錢之外,在běijīng城裡的身份地位跟自己似乎沒什麼區別。
現在人家連「要死一起死」的話都說出來了,他是退無可退,除非真當孬種,放棄「大好前途」捲鋪蓋走人。
富貴險中求!張效國咬了咬牙,猛地起身說道:「表少爺都不怕,我們怕什麼?阿東留下,其他人跟我走,叫上院兒里的兄弟跟他們拼了!」
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下手肯定特別重。陳大少爺可不想把事情鬧太大,到頭來反而不好收拾,於是提醒道:「點到為止,給他們點顏sè瞧瞧就行,別給我搞出人命。」
「明白。」說完之後,張效國帶著六個老兵,頭也不回地跑下樓梯。
不一會兒,衚衕口外的局勢生了逆轉。兩百多號穿著各式舊軍服的散兵游勇,從jǐng察們的後面包抄過去。罈罈罐罐、桌椅板凳都是武器,不出意外地把jǐng察打了個措手不及。
張效國一馬當先,連續撂倒三個jǐng察,然後一個箭步衝上車頂,死死地抓住那兩挺機槍不放手,並聲sè俱厲地咆哮道:「弟兄們,快把他們的槍給下了!」
那些只為混口飯吃的jǐng察,哪是這幫丘八的對手,人數上又不佔優勢,霎時間被沖得七零八落。有援兵至,衚衕里的散兵游勇更是愈戰愈勇,在十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指揮下,一鼓作氣地沖了出來。
雙方都有槍,投鼠忌器,誰也不敢率先開火。幾個老兵忙裡偷閒的檢查完繳獲到的槍支,居然現彈夾里空空如也,乾脆把槍扔到一邊,跟前面兄弟一道和平rì里耀武揚威的jǐng察肉搏起來。
阿東看得瞪目結舌,忍不住地問道:「少爺,不會出事吧?」
「法不責眾,能出什麼事?」陳大少爺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一臉壞笑著說:「這就叫兔子急了還咬人,你不給人活路,還擋人財路,人家不跟你拚命才怪呢!」
「都打成這樣了,您還有心思說風涼話。」
「打不了多久,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用不著十分鐘,rì本憲兵保準會出現。」
阿東可不想少爺再被rì本人用槍頂著腦袋,連忙說道:「下面這會正亂成一團,少爺,要不咱們先撤?」
「撤……虧你說得出口,本少爺一言九鼎,豈能幹那種出爾反爾的事?」
陳大少爺義正言辭,手卻伸向懷裡再次確認護身符在不在。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還沒有等把證件掏出來,幾輛插著太陽旗的三輪摩托,載著荷槍實彈的rì本憲兵,拉著刺耳的jǐng笛,殺氣騰騰地衝進了人群。
「噠噠噠……」
槍響了,還好是朝天上shè的,jǐng察和散兵游勇哪能不知道這是jǐng告,一個個不約而同地抱頭蹲下,連牆角邊的余大市長都嚇得臉sè鐵青。
一個憲兵大尉跳下摩托,揮舞著武士刀,用生硬的中文咆哮道:「jǐng察站到右邊,其他人站到左邊,武器放中間,誰也不許輕舉妄動,否則通通死啦死啦的!」
三輛滿載rì軍的卡車緊隨其後,呈弧形緩緩停在衚衕口,車上rì軍在幾個小隊長的指揮下,迅佔據有利地形,把剛才還打得不亦樂乎的jǐng察和散兵游勇圍在中間。
皇軍出馬,局勢立即得到控制,憲兵大尉似乎對此很滿意,理都不理牆角邊正給他打招呼的余大市長,便回頭命令道:「除余市長外,其他人通通帶走!松本君,你帶人進去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嗨!」
見張效國等人在rì本憲兵的槍口下排著隊,緩緩拐入金寶街,阿東心急如焚,「少爺,您快想想辦法呀,人一被押進憲兵隊,那說什麼可都晚了。」
陳大少爺像沒事人似的端起茶杯,看著下面的衚衕口說:「再等等。」
「長福出來了,慶喜也出來了,還有劉將軍!」
「嚷嚷什麼,難不成你也想去憲兵隊?」
「那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陳大少爺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讓張效國帶人出手,那是怕長福和慶喜吃jǐng察的虧。現在他們被rì本憲兵押出來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至於怎麼救他們,根本用不著咱們cao心。因為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有劉將軍在rì本人才懶得理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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