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李成蘭一邊搖著骰子,一邊瞥了「吉祥物」一眼。
奇了怪了,今天的陸懷海看起來格外陰沉。
正好一局終了,賭桌最前頭的骰官在碼牌休整,下一局還要重新起牌。
李成蘭手氣不錯,面前籌碼一大堆,是以他很有耐心去關懷好兄弟,他拖了把椅子坐在陸懷海右手邊,問:「怎麼了?拉個臉。」
陸懷海沒解釋,只道:「無事。只是我坐著無聊,你不如拿個骰盅來與我打發時間玩玩。」
李成蘭朝他擠眉弄眼:「自己玩有什麼意思,手癢了不如來一局,我包了。」
陸懷海沒答應。
骰官開始吆喝下一局了,李成蘭沒心思再勸他,摸了只骰盅丟給陸懷海。
陸懷海穩穩接過。
先前下去打聽的小廝上來了,他附耳把打聽來的情況一股腦告訴了陸懷海。
這些東西並不難探聽,賭徒賭到興起,沒有不喝酒不吹牛的,賭場里的常客沒有私隱。
嘈雜的人聲中,陸懷海默默聽著。銅製的盅蓋被他拿捏在掌心裡,裡頭的骰子規規矩矩地打著旋兒。
兩年前,他離家出走,手上銀子不多,不知天高地厚地踏進了賭坊的門。會認識李成蘭,自然也是在這種地方了。
李成蘭覺得是他運氣好,其實不然,賭桌上的彎彎繞繞就那麼回事,手上使點功夫,贏些傻子還是容易的。
陸懷海指尖使力,把玩著骨制的骰子。
他第一次賭,就贏得盆滿缽滿。
以小搏大的渴望人人都有,他也不例外,可意識到自己的腳步情不自禁的要往賭坊去第二次時,猛然驚醒的陸懷海從此再也沒碰過這些東西。
李成蘭一賭就是一上午,不過他再混也不敢誤了下晌練武的時辰,那宋老頭打人是真狠。
陸懷海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和李成蘭對打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竟難得的讓他佔了上風。
結束后,李成蘭問他:「腦袋被鬼吃了?」
太熱了,陸懷海不緊不慢地摘下護手,說:「總是贏你有什麼意思?總得給你留幾分薄面。」
李成蘭翻著白眼拍他:「去你的,你今天在想什麼,直說吧。」
「看在我今天讓了你的份上,幫我個忙。」
「什麼忙?」
「陪我做個局,我想要一個人償命。」
陸懷海的話實在是無法無天,不過李衙內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渾人,聞言不僅不害怕,反倒拍手叫好。
「誰這麼倒霉,能把你得罪慘了?」
陸懷海不欲多言,只道:「你幫不幫?」
「幫!」李成蘭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他自顧自地推測著:「能惹到你的,除了你爹還沒別人,我的天你小子不會要弒父吧!不對不對不至於,那就是……」
李成蘭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半個來月前,你是不是娶了小老婆?你那小老婆還是被你奶奶當街救下的!你小老婆還被人欺負得要當街求助。」
他一口一個「你小老婆」,陸懷海聽了不舒服,道:「什麼大老婆小老婆。別說那麼多,三天後,蘭康坊,老地方見。」
陸懷海雖然年輕氣盛,但是見過世態炎涼的他,當然不會以為搜羅起張端欺男霸女的證據,往公堂一送他就會被繩之以法。
對付惡人,就該用惡人的法子。
——
夜色從四面八方湧起,天空低垂,黑壓壓的雲壓得人透不過氣。
要下雨了。
陸懷海獨自穿過傍晚的人潮,熟練地三兩步就上了牆。
再這樣下去,他都快忘了自家正門怎麼走了。
算了,少見他幾面,他爹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半蹲在牆頭,陸懷海自嘲式地笑了。繼而他往下一掃,卻發現小院里沒有點燈,卧房裡也沒有,謝苗兒不在。
他皺了皺眉,飛身躍下,穩穩地站定。
聽見他的動靜,月窗從自己屋裡走了出來,見了禮,然後朝陸懷海道:「小少爺,您回來了。」
陸懷海環視一圈,問:「她人呢?」
月窗知道他在問誰,答道:「下午的時候,三夫人那邊邀姨娘去東苑坐坐,說晚飯也在那一起用,讓奴婢等您回來了告訴您。」
幾乎是瞬間,陸懷海就明白了自己母親的用意。
這兩年,她一直很樂衷於和兒子緩和關係,估計是見這些日子他天天往這裡跑,拿謝苗兒當釣魚的餌了。
陸懷海嘆氣。
東苑裡,燈火通明。在那逼仄狹小的小院里呆久了,再往這兒走,陸懷海只覺得這裡空曠得嚇人。
東廂最大,屋子也多,自然有正經飯廳,不和謝苗兒那裡一樣,吃飯都得在院子里擺。
飯廳里,蘇氏坐在圓桌正對門的位置,謝苗兒坐在她左手邊,兩人言笑晏晏,似乎聊得很投緣的樣子。
陸懷海的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