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丁彥沒說錯,謝苗兒確實對他敵意極重。
如果她是個刺蝟,那現在渾身的刺應該都炸起來了,預備著給靠近的敵人狠狠一紮。
陸懷海也察覺到了,他用餘光看了謝苗兒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小刺蝟收了收刺,控制自己不扎到他。
陸懷海微微側身,用自己的一側肩膀將她擋在身後,不動聲色地於袖中把她緊緊攥起的手指一根根打開,握在自己厚實溫熱的手心裡,給小刺蝟順毛。
袖中的乾坤丁彥無從得知。
不過,陸懷海雖然訝異於謝苗兒的反應,但他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小姑娘都怕生,倒叫您見怪。」
丁彥倒不至於盯著個女人一直看,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重新轉向陸懷海,道:「瞧著不像你的妹妹。」
這個武昌伯未免太過自來熟,陸懷海不喜這種做派,淡淡道:「她是我的人。」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彷彿說的是「今天吃了沒」這種程度的話。
丁彥的表情頓時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他哈哈笑了兩聲,打回圓場:「少年情關最難過,我也是過來人,都懂都懂。」
「天色已晚,夫人還在家中等我回去用飯。小陸兄,我先撤了,再會。」
陸懷海禮貌地目送丁彥離去,等人走後,他回頭,發現謝苗兒秀眉皺起,不由問道:「怎麼了?」
謝苗兒很難說清楚自己眼下是什麼感受。
距離她的第一場夢境已經過去了很久。
夢中,虛幻與現實的交界處,那來自陸懷海身體中的大片大片的血,一度成為了她的夢魘。
這樣的夢魘在時間的沖刷、和與他的相處之中漸漸淡化,但是今天驟然遇見丁彥,謝苗兒心中的陣痛就這麼被毫無準備地喚醒了。
和陸懷海相處越篤,謝苗兒越不能接受他那樣的結局,夢境中的每一分痛,彷彿都深深的從她的心口鑿過一般。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她所謂感同身受的痛苦和他真實遭遇的相比,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正因如此,謝苗兒的心越發難受。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了陸懷海的左胸。
他分明完好無缺地站在她面前,卻漸漸和她記憶里鮮血淋漓的模樣重合。
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陸懷海強行把她拉到就近的小攤旁坐下。
謝苗兒不顧形象地往他身邊擠,感受到他活生生的氣息后,她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而陸懷海不為所動,一臉嚴肅道:「回去之後,找個大夫。」
這回換驚訝中的謝苗兒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她仰頭看他:「什麼大夫?」
謝苗兒不知,陸懷海心中已經把她這兩次神情的驟變,和某種突發的心疾聯繫在了一起,他的語氣不容置喙:「聽話,有病就治。」
突然被有病的謝苗兒眨眨眼,她欲解釋,張了張唇,最後還是作罷。
她實在沒有撒謊的本事,一說假話,自己都覺得錯漏百出,還是少說些為妙。
謝苗兒就這樣一路魂不守舍的,被陸懷海帶去了醫館。
坐館的大夫給謝苗兒把完脈,開了幾副補養的方子。
反正女子大多氣血有虧,吃吃補養的丸子湯藥也沒關係。
謝苗兒久病成醫,一眼就看出來大夫寫的藥方是溫補的方子。
然而陸懷海對玄黃之道無甚研究,他眉頭緊鎖地翻著藥方,似乎要從中看出她有什麼毛病一般。
他的過度緊張讓謝苗兒很是受寵若驚,她納罕道:「小少爺,你是在擔心我嗎?」
陸懷海沒說話,把藥方揣回了懷中,表情也不知是冷了下來還是僵了下來。
他奇怪的脾氣謝苗兒見識過不止一次兩次。
他對她好,擔心她、緊張她,卻從不宣之於口,還不許她戳破,一戳破就會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這個詞聽起來就很不陸懷海,但是謝苗兒也想不到更合適的形容了。
不過,攻克他古怪脾氣的技巧謝苗兒如今已經能夠熟練掌握。她也什麼都不說,和他的步調保持一致,然後悄悄屈起食指,去摳他的掌心。
陸懷海默然低頭,撞上她無辜的眼神。
謝苗兒的表情矜持得很,她還茫然道:「怎麼啦?」
陸懷海朝她伸出手,懸空假裝在她腦門輕輕一彈。
哪怕是玩笑,他也不捨得動她一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