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謝苗兒窘得要死,恨不得當場遁走。
陸懷海也沒好到哪去。
晚間操練了半個多時辰,全身的肌肉本就是緊繃的,鬧了這麼一遭后,更是僵硬得不行。
他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虎口,試圖松下勁來。
可他又想,無論如何,她如今已經做了他的妾侍,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名字,他當然是叫得的。
於是,他火上澆油地再喚了一聲:「謝苗。」
謝苗兒含含糊糊地應聲,也不管那個「兒」他到底說不說得清楚了,反正他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她別過臉去,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
見她尷尬,陸懷海渾身僵硬的毛病詭異地不治而愈。
謝苗兒到底還是個矜持的小姑娘,她有點彆扭,搓著掌心的眉黛的殼兒,對陸懷海道:「時候不早了,陸公子,歇下吧。」
明天她還要趕早去拜謝陸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呢。
夜風微涼,透過了長格的窗扇。
陸懷海偏頭,望向窗外深不見底的黑:「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他手長,一側身就將窗戶「吧嗒」關上了。
陸懷海側過了臉,倒叫謝苗兒把他的長相看得更分明。
眉峰上揚、眉尾凌厲,他整張臉都是鋒利上挑的走向,和他的人一樣大開大合,唯獨眼睛的形狀是偏圓的,眼神里的光亮得嚇人,在夜裡也沁出些些涼意來。
練了一晚上劍,他身上燥熱得很,哪怕盥洗過,額發也不可避免的,被新生的汗水打濕了。原本旁逸斜出的髮絲貼在了他的髮際,讓謝苗兒發現了不得了的地方。
日後凶名遠揚,所到之處倭寇四散而逃的陸將軍……
其實髮際上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美人尖。
她若無其事地多看了兩眼,又若無其事地走到他身邊,把他才合上的窗扇留出了一條縫兒。
謝苗兒說:「小少爺,我沒有那麼容易著涼。而且,床上已經裝好了帳簾。」
他成日練武,又正是火力旺盛的年紀,若不是怕她受風,沒有必要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
只是以他的性格,是不會主動告訴她自己關窗的原因的。
晚風習習,夾雜著夏日晚空獨特潮意,透過了窗牖的縫隙,撫去了陸懷海額上的汗。
他挑眉看她:「你叫我什麼?」
謝苗兒眨眨眼:「小少爺。」
只比公子好聽一丁點。陸懷海未置可否。
兩人沒再多話。
謝苗兒脫了寢鞋,坐在床沿,將新裝的床帳一點點放下。
有了床帳的遮掩,她終於敢在睡覺時把自己脫得只剩裡衣了。
聽著床上布料摩擦的響動,陸懷海當然知道她在脫衣裳,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煎熬。
她的手腳是不利索嗎?怎麼窸窸窣窣這麼久還沒脫好。
床上,謝苗兒正苦著臉和繩結做鬥爭,在差點打出個死結之前,有驚無險地解開了。
四體不勤、衣來伸手的謝小姐長舒一口氣。
聽見她的動作逐漸停下,陸懷海也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
他閉上眼,剛想睡,腦子裡又蹦出來昨晚她的那句沒來由的夢囈。
「陸懷海嗚嗚嗚你不許死!」
他警覺起來,她不會今晚也說夢話吧。
終於,陸懷海還是沒忍住問了她:「昨晚,你做夢了?」
謝苗兒連眼睛都沒閉,她睡不著,正掰著手指玩兒,聞言,她驚道:「你怎麼知道!」
果然,陸懷海又開始覺得牙根痒痒了,他繼續問:「你夢到什麼了?」
不只是做了夢,還夢見了你是怎麼死的。
這種話,謝苗兒當然不敢說,她捂住自己的嘴,在腦子裡盤算了一會兒才開口:「沒什麼,我醒來就記不清楚了。」
她反客為主地問陸懷海:「小少爺怎知我昨晚做夢了?」
陸懷海沒好氣地說:「你說夢話,吵得很。」
原來是自己把他吵醒了,謝苗兒很愧疚,她說:「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愧疚中還有一點好奇,她忍不住問他:「我都說什麼夢話了?」
陸懷海已經重新閉上了眼,他敷衍答道:「喊了我的名字,旁的就沒了。」
他藏了一半沒有說。
直覺告訴他,她的夢話沒有那麼簡單。
謝苗兒卻不知,她心想,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今天要問她的名字。
她覺得當著他說夢話怪不好意思的,小小地辯解了一番,試圖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昨天……昨天是我太累了,多思多夢,才說了夢話,我以前都很老實的,睡覺從來不亂動,也不會說夢話,今天你肯定不會被我吵醒了,我睡相很好的……」
她的話很碎,很催眠。陸懷海聽著,眼皮越來越重,漸漸合上了。
聽不見他的回應,謝苗兒撩起帳子的一角,鑽出個腦袋來看他。
見他已經閉上眼,陷入了眠夢,她害怕驚醒他,一點一點地把腦袋又縮回去了。
他練了一整天的武,肯定很累了。她想。
她漸漸放緩了呼吸,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