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也是突然想到這茬事,談清辭便順嘴問:「王三富受傷住院了,你說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猛然聽到這個消息,男人腳步頓下:「住院?何時的事?」
「就是昨天我們去集上,買糖葫蘆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八卦。」提到糖葫蘆,就難免想到那串被吃了一顆的糖葫蘆最後都到了她的肚子里……
談清辭快走幾步,掩飾性的拍了幾張全景。
一眼看不到邊的田地,光禿禿的,玉米都被收回了家,只剩下冒了一點尖的根部,有的地犁過了,翻過來的土是暗紅曬過後的焦黃顏色。
「這事好也不好,好的情況是,我們爭取到全村同意,又借著暫時用機械耩不了麥的功夫,有了一個從中緩和的施工時間。壞的是,一些人會等不及,可能就自己先下手犁地種麥了,如果是後者這種情況,咱們提出修下水道,肯定會有更多人意見比較大。」見她拍的興起,男人突然覺得找她是找對了人。
「意見本來就不和,有這事沒這事也沒差別,就是說服他們比較難。」四處拍了幾張,她將鏡頭對準男人,「拍兩張?」
杭晉今天難得換了裝,不再是短褲背心,而是運動夏裝套裝,白搭黑標配,白色的t恤襯著男人清峻的五官和淡漠的氣質,顯得整個人如一朵開在夏季里的蘭花。
但是那拿在手中的傘,又給了他一絲煙火氣。
談清辭一時看的有些呆,她正對著他,倒著走,腳步不由自主放慢。
也是好巧不巧,這一打盹兒的功夫,正遇上前面一顆歪倒的樹樁,於是很不幸的,她中招了。
倒走的腳後跟撞上堅硬的樹樁,一個趔趄,女人差點摔倒。
眼疾手快將人扶住,杭晉低斥:「小心點……」
「咔嚓!」
男人的話和相機的快門聲幾乎同時響起。
兩人皆是一愣。
談清辭在手忙腳亂中一不小心按了快門。
此時樹木蔥蔥,頭頂藍天白雲,夏季熾熱的陽光透過樹冠傾撒下來,光線從男人好看的側臉處斜斜冒出,他扶著她,表情透著幾分擔心,而她一臉驚慌失措。
相機將此刻的畫面定格在鏡頭裡。
談清辭被扶著站穩,開口時聲音微窘:「抱歉,沒注意。」
「看腳下。」男人收起擔心的神情,換回一臉平靜,淡漠的收回攙著對方的手。
之後便是短暫的沉默。
又走了一段,還是談清辭先沉不住氣,問:「林老的事,你有幾分把握?」
杭晉語氣肯定:「十分。」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談清辭驚訝了:「我聽說他可是很軸的。」
男人的目光透過樹林看向遠方的田地,不答反問:「正因如此,才要勢在必得,否則還沒見人就先沒了銳氣,豈不是自亂陣腳?」
談清辭一想也是,就佩服道:「不得不說,你還挺沉得住氣。」
要是換了自己,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不得分分鐘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男人不置可否,轉移了話題:「我跟駱豐商量了一下,讓他先把上水村的後續修路工程暫停一下,等埋完管之後再作業。」
她就道:「這也是應該的,不過你如果先前想到修水管這事上,地基也可以緩一緩。」
「修路也是臨時起意,如果不是這次林杭兩家矛盾,我大概不會想到要去解決水道問題的事,是有些考慮不周。」算是解釋。
兩人說著話,人已經出了樹林,前面是一大片田地,而這些田地,也是隔壁村戶人家的,這也是比較難辦的一段路段。
以上水村的路況布局,水道先在四面八方埋管,河渠在東北方向,兩個閘門口,也必須是在這兩個方向,西邊和南邊的出口都是主幹道,這條線同往官道,與河渠背道而馳。
東北方向的話,東邊是一直往東,有一條主路,這條路出村以後地基很高,中途有座橋,管道閘門可以設在橋下,但橋兩邊則有些為難,左邊是被人開墾過的廢地,廢地中央還有一個巨大的沙坑,這樣的質地顯然是不適合埋管的,路也走不通。
而右邊橋下,一下橋首當其衝的就是兩畝果園,其次是田地,這些地的官路都在最南面,如果管道繞過它們從南邊走,那邊不說距離實在是遠,更途經居樓,和另一個村的官道,所謂官道,意思就是官方的,這路的佔地是村民人人都有份,但是外鄉人你可以走,要是想借道干別的事,那就難。
當然這種情況除非是政府發話,否則單你個人去辦,人家一個村的人,一人一句,吐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所以思慮再三,唯一的可行路徑,也只能是穿過那片果園。
然而果樹已經成熟,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候,想來主家也是不會輕易讓挪樹。
談清辭一路拍,杭晉有時候會順帶指出比較有可能走的路線,說是還要看土質適不適合埋管才行。
兩人一路就這麼從北到了河渠,又順著河道往上遊走,一直走到橋近處,越過沙坑,爬上公路,又下到右邊的果園。
果園的樹是蘋果樹,北方蘋果廉價,一兩塊一斤,幾十塊錢能買一大袋,原因通常是成本低,庄稼人經濟條件也不好,太高了也沒人買。
談清辭拍了一些蘋果樹,樹上青的紅的,看著鮮香可口,聞著芬芳馥郁,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這時遠處卻傳來幾聲狗吠:
「汪!汪!汪!」
談清辭和身邊的男人對視,心覺大事不妙。
也果然,兩人還沒想出對策,那邊果樹深處狗吠越加清晰的同時還聽到越來越近的奔跑聲。
少頃,一隻大黑狗從果樹林中奔出,黑亮的皮毛隨風飄動,一雙精亮的眼珠冒著兇殘的光,巨大的嘴巴流著長長的唾液,看著他們,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身體本能的向後躲去,手裡的相機都差點變成了武器,好在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告訴自己這是飯碗,不能砸,談清辭才勉強保住自己吃飯的傢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