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嘗試

他們的推斷是錯誤的，就算是死去已久的屍體，也會對他們發動攻擊，堅硬的鱗片緩緩張開，就像是在大海中一樣自如。

人魚的頭緩緩朝他們的方向轉來，是已經確定了目標，若是想逃，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若是不想，接下來就是一場血腥的戰鬥。

甚至可能在夢中，已經被原罪預言出結局。

江辰川忽然想到原罪的話，那時它的眼神里，似乎藏著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我覺得，還是先離開為妙。」

伊森的選擇是正確的，繼續呆在這裡，無疑就是等死的行為。

他們幾個人類在怪物的眼中，恐怕就是在塵世間掙扎的螻蟻，幾乎都費不著多少力氣，就能解決的生命。

「離開吧。」

江辰川緩緩說道，他們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無論是人手，還是武器，都沒有與眼前這個龐然大物一戰的可能性。

尤莉婭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默認了江辰川的想法，附近的所有建築與場景都沾染上粘膩的血水，抬起珀魯特魯之槍，卻遲遲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那裡。」

伊森指著遠方，只不過想要到達那邊空地，恐怕還需要一番波折。

可以看得出，尤莉婭有些緊張，第一次面對如此可怕的場景，恐怕換了誰，都不會太過淡定。

那些被他們殺死的感染者屍體都紛紛浮了上來，顯然，數量也並不少。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自己會死在這裡。」

尤莉婭垂下眼眸，前進路上的困難讓她有些失落，想要跨越下方的血河，再加上人魚的看守，這難度確實不低。

「要想讓它的注意力不放在我們身上，恐怕得用些手段。」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伊森。」

江辰川詢問道。

那巨物只要隨便移動一下，都能掀起不小的風浪，恐怕羅納爾克城內的感染者也看到了它，卻一個前往此處的人都沒有。

人性總歸是趨利避害的。

誰都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有一種法陣，需要源源不斷的鮮血，倒是能在此處起到不小的作用。」

在伊森的眼中，將所見之物都分解成對應的元素，應該慶幸自己對煉金之陣的熟悉程度，只要能夠擁有置換原料，一切便皆有可能。

「伊維爾、尤莉婭，掩護我！

情緒伴隨著他們的行動也逐漸變得高昂起來，反而驅散了一些對巨型生物的恐懼。

為了求生，人類究竟能做到各種程度？

「所以，需要為你爭取多少時間？伊森。」

「十分鐘。」

伊森快速回答道，他們三人立刻行動起來，放下手中的一切，專註協助伊森將煉金法陣完成。

就在他們動起來后，人魚也彷彿像是失去了目標，空洞的雙眼正無神茫然地四處看著，也不想一開始具有那麼強的攻擊性。

江辰川也趁此機會好好地觀察了一下，它也不算完全無懈可擊，除了靠近就會被拉進幻覺中這一點，其餘的戰鬥都不算問題。

「還想著要衝上去跟它干一架？」

伊森來到江辰川的身邊，用著輕鬆調笑的語氣，似乎他們已經脫離了危機，還能如此悠閑地聊天。

但不得不說，伊森的狀態確實能幫他們放鬆緊張的氣氛，他勾畫著複雜的陣法，嘴裡還念念有詞，在訴說著什麼祈禱之類的語句。

干一架？

如果是當年意氣風發的他，恐怕會覺得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手段。

遵循著世間的規則，不管多麼複雜的法陣，在伊森的手下彷彿也能變得簡單許多。

「對了，那時候……你們有沒有聽到一聲貓叫？」

江辰川忽然想起了什麼。

「什麼？貓？怎麼可能……」

尤莉婭搖搖頭否認道。

「可能是我聽錯了。」

也不在此事上做過多的糾結，看向伊森那邊，伴隨著陣法的完整，竟然有點點血滴緩緩飄了上來，匯聚在法陣之上。

「我就說過，生命與靈魂的力量算是最有份量的交換物。」

伊森語落，而他手下的圓形也漸漸完整。

「這術式，看上去有著極強的攻擊性。」

畢竟是伊森的注意，基本跟干一架脫離不了太大的關係。

「準備，我們該離開了。」

伊森擺擺手招呼道。

那熟悉的祈禱聲響起，元素一個個聚齊，法陣在伊森的操控下亮了起來，那是挑戰未知生物的勇氣，也是目前伊森能做到最強的攻擊煉金陣。

宛如工業的大炮，僅僅是用幾份煉金元素，就能比擬科技，難怪這個世界難以像現代這樣的步調發展，只要有一個變數，就可以讓歷史進程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生命不斷，攻擊不止。」

巨大的光球像是炮彈一樣朝著人魚飛去，面對如此攻擊，人魚明顯有了激烈的反應。

能看得出那光球的威力不小，哪怕是堅硬的魚鱗，也被打出了一絲裂縫，但離突破防禦，倒是還差一著很遠的距離。

甚至，都不算打傷了它。

但不得不說，陣法自動的攻擊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便利，在人魚被激怒徹底轉移了目標后，他們三人便偷偷爬了下去，踩回血河，讓原本就粘膩的身上，又染上那腥臭的味道。

但為了能夠離開，也不得不趟過這段距離。

又是一輪自動的光球攻擊，而且還不需要伊森操控，聽說這種術式只有高階的鍊金術師才能掌握，並且運用到戰鬥中。

打在人魚的身上，它發出憤怒的嘶吼，那聲音尖銳刺耳，讓在血河之中的三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凡人毫無辦法，只能等到人魚發泄完自己的怒火，聲音減弱，他們才能繼續前進。

他們在血水中掙扎，只聽一聲尖叫，尤莉婭被衝過來的感染者屍體撞倒，現場變得一片混亂，江辰川及時拉住她的手，才讓她不被沖走。

「抓緊我，尤莉婭·德卡沃！」

濕潤的手指不斷地滑出，陣法又是一輪攻擊，人魚被這種擦傷的疼痛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伊森看到了這裡的情況，也想著過來幫忙，可原本短短的路途，變得無比漫長。

他撲過來拉住了尤莉婭，等穩定身體后，繼續往前走去。

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人魚伸手抓向陣法，反方向掃來的魚尾擦過他們的頭頂，巨大的身軀佔據了他們全部的視野。

江辰川突然想起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對付過這樣的敵人，那時候一群人在談笑著，仗著自己的高科技武器，絲毫不把如此巨型的生物放在眼裡。

一道身影跪在地上，止不住地顫抖與懇求，卻無人在意他的想法，撕開身上的繃帶束縛，迸發出驚天動地的力量。

世人踐踏神明，神明拋棄世人。

不對？

這又是誰的記憶？

江辰川有些遲緩，甚至停了下來，伊森走出去不遠，好不容易扒住了邊緣的牆壁，一回頭看到停在不遠處的江辰川。

「伊維爾！你在等什麼？」

完全不理解他的行為，就連伊森也變得有些著急起來。

身體周圍流淌著感染者的屍體還有殘渣，江辰川回過神來，剛剛腦子裡的零碎畫面，卻一下子消失不見。

這種感覺，就好像好不容易想起什麼的失憶病人，又再次失去了記憶，流失的無力感，瞬間席捲了江辰川。

尤莉婭抵達了對岸，伊森將她從血水中拉了起來，坐在台階之上喘息著，回過頭，看見了江辰川停留的身影。

「伊維爾！」

他們喊著伊維爾的名字，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江辰川依舊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耳邊傳來人魚的低吼聲，它低下頭，似乎注意到這個站在血水中的小人，直接一個擺尾，將他捲入了風浪之中。

「伊維爾！」

尤莉婭聲嘶力竭。

卻在這一下攻擊后，看不見江辰川的身影，他本來就滿身傷痕，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行動，一直以來，他都將尤莉婭和伊森保護得很好。

鮮血從傷口流出，跟那些髒亂污穢的水流混雜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液。

他被捲入魚尾之中，被動地接受各種危險的衝擊，江辰川感覺自己的大腦在充血，眼前一下子變得漆黑，他試圖伸手想要去抓住什麼，卻都撲了一個空。

耳朵里除了耳鳴聲，什麼都聽不見，就連尤莉婭的呼喚，他也沒有聽見。

「但是，回收它的話……你會死。」

都到這個時候了，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原罪對他的警告，它似乎早已看透因果，也看到江辰川冒險回收的結局。

那場景就像是在做告別，略帶悲憫與痛苦的眼神，總感覺藏著某種說不出口的情緒。

「好奇怪……」

也很難說清到底奇怪在何處，只不過是一點看不懂的情緒，加上謎題般的話語。

嘈雜的聲響忽遠忽近，渾身的疼痛已經到底頂峰，就算江辰川再想做些什麼，也失去了力氣。

看見江辰川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尤莉婭著急起來，伊森很明白，煉金陣的攻擊對人魚來說，只不過能給予些痛感，轉移注意力，並不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可以說，若是在波爾尼亞，或許煉金院和博物館合作，還能想出個辦法對付人魚，但他們在羅納爾克城，一個不管是工業，還是鍊金術都弱於英蘭北爾的國家。

他們所帶的遺物，根本沒辦法與這樣的敵人戰鬥。

「伊森，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要去救伊維爾！」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在心中總是冷靜淡定，似乎是無所不能的男人，會莫名其妙地死在這樣的地方。

恐怕不僅是她，伊森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江辰川想著，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人類，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江辰川勉強睜開眼，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大概是內臟也在猛烈的撞擊損壞了，所以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眼前泛起濃郁的血霧，僅有些光亮透了進來，想掙扎著起身，卻發現手臂一點力氣都沒有，似乎除了意識清醒以外，其餘的一切都陷入沉睡。

視線微微下移，他看見了貫穿他胸口的尖刺，如同尖銳的長矛，將他釘在了血水之中，水流緩緩移動著，他依舊能看見那人魚的身影。

難怪達席爾瓦會形容成邪神，恐怕以他們的認知，這就是他們見過最恐怖的生物。

完了，被原罪說中了。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這次並沒有什麼奇迹，跟那一槍迅速致命不同的是，江辰川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以及意識的逐漸模糊。

一股困意來襲，只要一放鬆，就可以睡去。

但他的腦子好像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沒想，就這麼結束了嗎？

還是說，等他醒來，自己又會穿越到哪個人的身體里，又可以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怎麼可以這樣……

把這個污染遺物就這麼放在這座城市裡，讓它肆虐地感染人類，讓這個世界陷入混亂。

這應該是災難吧？

如果無法解決，躲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可是，該怎麼解決呢？

江辰川也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怎麼會亂七八糟地想這麼多有的沒的東西。

他就要死了。

或許是一分鐘后，或許是……下一秒……

如果還能死而復生，醒來后他要做些什麼呢？

還是偵探嗎？

要是去找洛克倫，他能認出自己嗎？

真是沒用啊。

江辰川想到出發時的場景，這麼多人來到陌生的國度，初冬……不對，應該是戈萊特麗，她死的太突然了，一點預兆都沒有……還有伊森和尤莉婭，他們兩個要是逃跑的話，應該已經成功了……

真是差勁啊。

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就這麼貿然前來……

「嘩啦——」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江辰川的胡思亂想，平時從來都沒有這麼多多愁善感的想法，如果陷入情緒里，就容易被原罪趁虛而入。

所以，他不僅要用武器去戰鬥，還要用思維和警惕心來保護自己不被污染源影響。

「是伊維爾！」

「找到了！伊森，我找到他了！」

忽然……

他聽見尤莉婭的叫喊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