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迷宮之旅
事情的後來好像一個長長的夢,又好像是在一秒內便走完了冗長的流程,她們靠步行跌跌撞撞地走完了那無窮無盡的安全梯,這時候大概已經過了半小時,等到他們從負一樓出來時,本來停在醒目車位上的保姆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單修謹已經開著這輛車走了,他直接從電梯下去,會比她們快得多,這是楚君和他簡短交流的暗號,看到車不見了就可以報警。這會兒,或許單修謹已經去向嘉俊事先聯繫好的暗線那裡了。
於是,楚君打電話報警,金曼曼聯繫了林陽——他就在不遠處,其實就在她們頭頂,還帶了一個沒有執勤的派出所朋友,虎哥也在趕來的路上。林陽確實已經發現金曼曼沒有回消息,而且為此感到不安,已經開始找人了,但是,金曼曼的定位在港聯國際,這是個很正常的地址,而且,她失聯的時間甚至不到24小時。警方顯然無法大張旗鼓地出警,林陽只能按照定位來找人看監控,他沒求助於Julie,而是直接找了警察來,還有虎哥,這樣會更直接一些。
「一開始我以為是在總裁辦公室,但是你的定位你知道在哪嗎?你當時呆的位置在其餘樓層對應的是洗手間,這下就很難辦了,因為你可能在任何一層上廁所,一個很長,很長的廁所。」
林陽是知道怎麼能逗她笑的,金曼曼也很捧場地笑了起來,他們現在都需要一些笑聲來調劑氣氛,她說,「可能虎哥心裡也在埋怨你小題大做。」
「但事實證明,如果我女朋友沒有及時回我消息,那她就一定是被綁架了。」林陽親了她一口,「所以,以後你不方便回消息時一定要提前報備,不然我會很緊張的。」
他們剛經歷過一個很疲倦的夜晚,報警后,一起去所里交代了情況,金曼曼說了自己版本的故事:她去醫院看望荀爵士,之後想去看望楚君,被楚君叫到樓梯間后,身後被人刺了一下,隨後不省人事,醒來后,她被荀嘉俊綁在椅子上,試圖逼問出Julie是否蓄意謀害Stefen——因為Julie聯繫不上,而且那天晚上她和Julie在一起,又是爵士身邊的工作人員,嘉俊便意圖從她身上打開缺口,甚至以奸\\殺、下藥等手段來威脅她。
楚君這裡的故事要全面得多,她陳述自己也是被嘉俊叫到醫院,並且帶去了嘉俊指定的一本《聖經》,她以為是嘉俊下定決心要拔管了,要給Stefen做臨終洗禮,但沒想到的是,嘉俊的聖經里藏了一把手.槍,嘉俊拿到之後,便立刻威脅楚君,讓她出面叫金曼曼過來。
由於同時還有單修謹在一邊,楚君沒有辦法,只能暫且從命,但在行車中,她設法退掉了槍里的子彈。「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是射擊俱樂部的會員,其實我覺得嘉俊可能不太熟悉用槍……」
她是對的,嘉俊不可能有什麼江湖經驗,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狡猾老練,但第一次獨立安排這種大場面時便又顯得青澀笨拙,楚君之後便一直在尋找i機會反殺,但是,嘉俊還從聖經里拆出了一柄匕首,這讓她頗為顧忌。
至於單修謹版本的故事,那就沒人能說明白了,他也是被叫到醫院來的,在嘉俊去開車,他和楚君夾著金曼曼等候的時候,單修謹問楚君,「他身上是不是只有兩樣武器?」
「他的槍沒子彈了。」
他們也就只溝通了這些,隨後嘉俊便過來了,再之後,便是四人都在場的局面,金曼曼被逼問,而在嘉俊把身上唯一一把武器給了單修謹之後,他們兩人便都找了機會,開始反抗。
「後來,小單就叫我們先走,讓我們走樓梯,說電梯里可能會有他的手下,從樓梯直接去負一樓,停車場很大,我們可以在停車場出去,再報警。」
兩個女孩六神無主,聽從他的安排也很正常,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嘉俊和單修謹一起消失無蹤,等到警察終於從大廈調出錄像,便發現單修謹架著嘉俊,很順利地從電梯里去了地下一樓——其餘的線索便缺失了,因為地下一層的監控壞了很久,還沒有修呢。
再加上楚君記不清那輛車的車牌號,還要去問港聯的工作人員,等到車牌號找到,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警方在全市定位的結果,車最後出現在海邊公路的道路攝像頭裡,那是頭一天深夜,拍下來的畫面中,主駕駛是單修謹,但已經看不見荀嘉俊了。
最後,車在海灘邊的一片荒地中被找到了,但沒有嘉俊的屍體,當然也沒有小單,他們兩人就這樣消失了,不知生死,同時荀嘉俊也正式成為一批精神藥物販售的嫌犯——為什麼Crystal翻案之前,嘉俊能效率奇快地被釋放,這已經不是兩個女孩的問題了。
金曼曼和楚君說的話,是經得起反覆回答的,包括嘉俊的逼問,幾乎都可以對得上號,小單被嘉俊裹挾的動機——林俏也被傳喚來作證,因為這牽扯到了禪修班,風暴後續還在不斷擴大,禪修班的投資人全都被請來喝茶,當然,林俏也被訓斥了一頓,知情不報肯定是需要批評教育的,但考量到她的行程有明確證據(律師早已留好了視頻證據),她很快被認定和此案無關。
至於金曼曼,她完全是無辜的受害者,Stefen也好,嘉俊也罷,和她的關係都並不太大,經過短暫的訊問,她便被釋放出來,回老家過年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她的行動不受到任何限制,不論荀家二房一死一失蹤,會掀起多大的新聞風暴,這件事已經和她無關了。
「他們會找到小單嗎?」她問林陽,「還有……嘉俊,你覺得小單帶走他了嗎?」
「我想他肯定不會帶嘉俊上船的,如果他還有腦子的話。」林陽在手機上忙碌操作,他正忙著做空荀家在美股上市的幾間公司,按道理來說,這似乎也小小地觸犯了一些法律,不過,有錢人在美國是很難吃到罰單的,尤其他的內幕消息還來得這樣隱蔽。所以,這就是他們從這件事上獲取的一些好處,大概可以覆蓋金曼曼的錢財損失——幾倍地補償,林陽已經許諾把這筆交易的利潤都給金曼曼,算作對她的安慰。
「所以……」金曼曼有些悵然,「這也就說明……」
也就說明,嘉俊大概應該還是死了,單修謹是先在海邊處理掉他,再去找渠道的,他找的擺渡人應該是認手機不認人,只要單修謹能持有嘉俊的手機,去到境外應當不成問題。
「也或者他在半路的時候,船家就收到客戶的消息,知道嘉俊失蹤了,也或者他們會在下船的碼頭等著小單,當然,他也可能被巡邏隊追上,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也有可能,快艇夜間行船,遇到意外,不論如何,金曼曼再也不能聽到單修謹的消息了,這一點大概是可以肯定的。她在腦海里拚命地為小單想著一條生路,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他也能安然到達那未知的彼岸,從此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她希望小單的故事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這或者是金曼曼的護短,儘管最正確也最安全的結局,似乎應該是被海岸巡邏隊追上,金曼曼也能很輕易地想象出那樣的畫面,小單被抓,被判,若干年後他出獄,重新開展一段或者窘迫,但可以重新抬頭做人的生活……
最後,小單會是怎樣的結局呢?單修謹似乎已經成了在混沌中棲息的一隻貓,蟄伏在迷宮深處,他們只能在鈔票山堆的角落裡,看見他的尾巴一閃而逝,像毛茸茸的貓尾,也像是蜿蜒的龍尾,貪婪讓勇士化作惡龍,那尾巴索索地拖過地面,製造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響,站在迷宮門口的姑娘回頭看去,卻註定只能看到一團迷霧,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物種的隔離。
「俏俏很難過。」她換了個話題,靠在林陽懷裡,這會兒,她不在乎林陽從股票中得到的收益都會給她,金曼曼更希望她的男朋友給她一個輕吻,「最近的打擊接二連,她從警局出來時,人都蔫了——小單臨走前見過她一面。」
林陽已經結束了操作,他輕輕地為金曼曼按著太陽穴,「她和我說了,她對於小單還是很留戀的,或許,沒有人待她會比小單更好了。」
「喂,這種話有點可悲啊……」
「至少,在她的認知里,確實是這樣的不錯,」林陽說,「小單留了一些東西給她,她想和我們一起去你老家過年,順便看望一下小單的媽媽。」
「留了什麼?」金曼曼問,她有點皺眉了,倒不是因為林俏想一起回家過年,而是——「但我們能回去嗎?我都不知道我過年能不能走得開,你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Julie估計也有點心力交瘁,她肯定希望我留在S市照看老頭子吧——」
金曼曼說到一半就不在往下講了,她詫異地望著林陽,「怎麼了嗎?」
「應該是太忙亂,大家都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林陽斟酌著說,「Julie從事發後到現在都沒露面,也沒有一點音信……你應該想得到原因吧?」
「其實大概就在你離開后不久,可能都還沒出醫院,Stefen的屍首都還沒到太平間,老人家就不行了,心力衰竭,多器官衰竭,送進ICU搶救了幾小時,Julie和荀先生都沒趕到,他就已經不行了。」
林陽說的荀先生,自然是嘉明的爸爸,「現在人已經完全靠體外循環系統吊著一口氣,再維繫生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Julie正在安排專機,要把他帶回外島去,在那裡讓他安息落葬。」
這也就意味著,爵士那邊不再需要金曼曼的服務了,她驚愕地半抬起身子,「這麼突然,這麼說——」
這麼說,她看到的,的確就是爵士迴光返照的一瞬間,金曼曼有種很瘮人的感覺,爵士的死,不能說是很讓人意外,但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接連送走了荀家的老中青代,不免感到冥冥中自有天數,好像身邊都被荀家的晦氣籠罩,這個家族確實讓人感到太壓抑。
她不由得往林陽懷裡又縮了縮,「那這麼說,的確可以回去了……唉,我不想開我的微信,現在肯定爆炸了,全都是來問八卦的。」
她的猜測是對的,她的客戶不知哪來的消息,知道她受到Julie寵愛,現在都來找她打聽,金曼曼還能從張總、陳總的語氣中品出一點狂喜亂舞的心情,這些消息她一條都沒有回。「Ceci也在問,問什麼啊,她自己都要抑鬱了,還想放棄撫養權回國,還關心別人的八卦?她自己都是別人的八卦。」
「何太太也突然原諒我了,還有庄太……」
從前的客戶,金曼曼如數家珍地盤點,甚至連朱總都在問——他好像也是為了做股票。把這些消息看完,金曼曼又說起楚君,「你知道嗎,其實小單和是怎麼和她達成一致的嗎?」
這一點,楚君向警察並沒有說實話,他們在醫院見面時,單修謹問了楚君一句,「你真的希望她死嗎」,而楚君回答他,「曼曼有沒有和你說過我都遭遇了什麼」——他們是藉由對金曼曼的生死,這才達成統一開始聯手。
金曼曼感到自己因此欠了楚君一個情,「楚君說她要出國了,會盡量留在外面,不再回來。」
這對她來說,不算是最慘的結局,不是每個失敗的撈女,都能擁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林陽點了點頭,但他沒有說話,金曼曼有點哀怨地看他,「你怎麼不問我想不想出國?」
「我是想問,但覺得你其實只是在逃避。」
林陽伸手讓金曼曼過來,別再繼續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金曼曼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焦躁得開始規整房間了。「你就這麼害怕回去面對湯老師嗎,曼曼?」
「我……唉,林陽,你說,我該怎麼和湯老師說呢?」
他是懂得她的,金曼曼不必再偽裝,她躺在林陽懷裡,深深地嘆了口氣,「小單的去向,還有,我這一段長長的,複雜的迷宮之旅……我該怎麼向她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