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且不論與新房那兒是何等的喧嘩熱鬧,瑩雪卻早早地洗漱凈身,伏在床榻上望著姐姐幼時為自己縫製的布娃娃怔怔地出神。
自大夫人那日提起要將姐姐放在她的榮禧堂做二等丫鬟后,瑩雪的這顆心便沒有安定下來過。
她並不想去探究姐姐遭此大罪與大夫人有沒有干係,這事便是沒有經過大夫人之手,也與二少爺脫不了干係,總有大夫人推波助瀾的手筆在。
這些仇與債,瑩雪皆一筆一筆的記在他們身上。
所以她如何肯讓姐姐去仇人的院子里貼身伺候?殊不知哪一日又遭了什麼陰私磋磨。
思來想去,也只有將姐姐留在身邊才是萬全之策。
只是自己如今不過是世子爺的一個通房丫鬟罷了,連妾也算不上,根本沒本事將姐姐安插進鎮國公府內。
瑩雪靈透的杏眸一黯再黯,心內也是一陣千迴百轉的愁思,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后,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便是新媳婦拜見公婆的時候,劉婉晴從劉府內帶了冬至、夏至、瑩雪三個大丫鬟,以及十個二三等丫鬟,並馬嬤嬤一家為陪房。
瑩雪身份特殊些,不必早起去伺候劉婉晴起身,她便候在正屋門外,等著待會兒在世子爺跟前露一露臉。
雖則新婚這幾日大小姐必是不會讓自己近世子爺身的,可她也總不能讓世子爺忘了自己才是。
約莫等了一刻鐘的工夫,庭院內才迎面跑來一個面貌清俊的小廝,瑩雪與他的視線不期而遇,便笑著問了聲好。
東昉的視線卻牢牢黏在了瑩雪身上,只見她一身素衣荊釵,襯出清媚姣美的容顏,只靜靜佇立在廊下,卻如同空谷幽蘭的雪蓮一般叫人移不開眼睛。
東昉不免在心內感嘆了一句,這等美貌,怪道世子爺會對她這般念念不忘,世子夫人當真賢惠大度,竟捨得將這樣的女子送於世子爺做媵妾。
東昉兀自出神,卻沒瞧見傅雲飲正立在正屋內的門檻后,一臉陰沉地打量著他。
傅雲飲早已瞧見了站在廊下的瑩雪,只這月余不見,她竟消瘦清減了不少,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了一般。
他正在心內思索著要不要與瑩雪搭幾句話時,卻遙遙看見東昉那傻小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瑩雪瞧。
傅雲飲壓下心內的微微不適感,忽而開口道:「杵在院子里做什麼?還不去將早膳端來?」
東昉這才從瑩雪的美色中拔身而出,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后,便小跑著去小廚房提了一籠食盒來。
瑩雪回頭朝著傅雲飲屈膝行了禮,正欲平地崴個腳,也好讓他瞧見今日自己精心描繪過的淡妝,卻被他辨不出喜怒的清冷嗓音打斷:
——「瑩雪,進來伺候。」
瑩雪應是,立時便跟在傅雲飲身後進了端方院的正屋。
東昉也緊跟而入,將食盒擺在梨花木桌上后,方才退身出去。
劉婉晴這時已梳洗完畢,昨日傅雲飲不願與她圓房一事的確是令她傷心不已,可她也知曉來日方長的這個道理,她真心相待世子爺,總會讓他明白自己的好處。
是以今早劉婉晴並未傳喚貼身丫鬟來服侍早膳,她本打算親自服侍傅雲飲布菜用膳,哪成想瑩雪這個沒眼力見的丫頭竟壞了她的好事。
劉婉晴笑意一滯,便對瑩雪說道:「這兒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說罷,便貼近了傅雲飲幾步,便要扶著他入座。
傅雲飲立時便後退了幾步,堪堪避開劉婉晴染上丹寇的縴手后,蹙著眉與瑩雪說道:「你且在這兒伺候著吧,哪兒有讓你家奶奶親自布菜的道理?」
瑩雪瞧出了傅雲飲與劉婉晴相處之間的生疏和彆扭,她便當沒瞧見劉婉晴笑意愈僵的臉龐,乖順地點了點頭后,便將食盒內的精緻菜碟擱在了梨花木桌上。
傅雲飲與劉婉晴相對而座,瑩雪便給劉婉晴夾了些棗泥山藥糕,又給傅雲飲舀了一碗牛乳羹。
傅雲飲當下只能瞧見瑩雪那雙嫩如青蔥的柔荑,指節纖細白皙,削挺如蔥根的玉手在墨黑木筷的映襯下愈發靈致惹眼。
傅雲飲不免多瞧了幾眼。
劉婉晴食不知味,勉強朝著傅雲飲擠出個笑容道:「夫君,也不知雲蕭和雲婕素日鍾愛些什麼,我便備下了瑪瑙玉釧和墨玉扇子為禮,會不會太簡薄了些?」
傅雲飲語氣淡淡:「夫人不必擔憂,雲蕭和雲婕皆是懂事知進退之人,斷不會嫌此簡薄。」
劉婉晴餘下的體己話便再也沒了由頭說出口,傅雲蕭還算好相處,可那傅雲婕卻不是盞省油的燈。
往日里自己千般萬般地討好她,她皆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還總笑自己的穿戴寒酸土氣。
雲英未嫁的小姑子最不好相與,劉婉晴只覺得煩悶不已。
瑩雪仍是在有條不紊地為兩位主子布菜,只是將胭脂鵝脯夾於傅雲飲碗碟時,挽袖后露出來的白皙玉臂「不慎」滑過傅雲飲放在桌上的右手。
一陣冰涼的觸感襲上傅雲飲的心頭,他側身瞧了一眼瑩雪,見她雙眼清明、巋然不動,心內又是一陣異樣的激動。
這事當真是稀罕,為何自己獨獨不抗拒與這丫鬟親密相貼,待旁的女子卻避之不及?
他也明白自己這隱疾與宮裡那位貴人脫不了干係,年少時的噩夢時常縈繞在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