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爺放心,我不會尋死。」瑩雪說這話時,還頂著雙紅腫的淚意朝著傅雲飲粲然一笑,她整個人如同被風吹的凋零四散的花兒,瞧著有些觸目驚心的單薄之感。
傅雲飲心裡難受極了,只能哽咽著那些話來勸解瑩雪,道:「那些土匪們必是要遭了凌遲之刑的,雖不能讓你的家人死而復生,總能勸慰一番他們的在天之靈。」
瑩雪沒有再說話,直至傅雲飲自討沒趣后,落寞地走出船艙時,她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傅雲飲出了船艙后,便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出起了神。
他也覺得這番匪亂怪異的很,明明二皇子坐鎮江南,這些烏合之眾便是再有氣魄,如何敢在這樣的時候虐殺平民?
二皇子的鐵騎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便能趕到,他們這番做法難道不是在自尋死路?
那些土匪當真如此蠢笨?竟用自己的性命做功績,為二皇子的南巡履歷畫上這樣濃墨重彩的一筆。
傅雲飲越想越覺得怪異,越品越覺得不對勁,心中漸漸浮起了些駭人聽聞的猜測。
莫非是二皇子為了功績,指使著這些土匪去大肆燒殺掠奪,他再出面將這些土匪殺了,神不知鬼不覺間便攬下一等功勞。
傅雲飲心口一陣涼意掠過,恰好此時二皇子身邊的長隨笑著過來與他打了招呼,只道:「世子爺,殿下有請。」
傅雲飲生怕自己會露出什麼馬腳來,便與那長隨說道:「我尚未換衣衫,只怕唐突了殿下。」
那長隨卻道:「世子爺無須客氣,殿下正在等著您呢。」
傅雲飲再難推拒,便跟在長隨的身後朝著最中央的船艙里走去。
二皇子李致一身便服,面目疏朗,正倚靠在艙壁斟茶磨香。
傅雲飲與李致寒暄了一陣后,便聽得李致如此說道:「下一站到了揚州,你便下去抓些葯上來吧。」
傅雲飲便謝過了李致這般安排,因存著試一試李致的心思,便主動提起了江南的匪亂:「當真是世風日下,這些土匪竟膽大妄為到這等地步,也不知幕後是否有人指使?」
二皇子巋然不動,仍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我留下了那兩個頭目的性命,為的就是交到大理寺讓人查探清楚緣由,斷不可讓那幕後之人逍遙法外。」
傅雲飲一驚,只問道:「殿下也覺得這匪亂事出有因,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江南乃是富庶安寧之地,徭役也不算重,這些土匪們一路上只顧著殺人放火,卻不曾大肆掠奪財物,是有故意為之的嫌疑。」
傅雲飲越發不解,不明白二皇子這番話是在賊喊捉賊?還是這場匪亂當真與他無關?
送走了傅雲飲后,船艙內後頭屏風處走出來個發須皆白的年邁老人,他對著李致盈盈下拜了一番,李致卻親自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恩師不必多禮。」
那年邁老人便道:「殿下,臣覺得這鎮國公世子堪當大用。」
李致笑問道:「恩師何出此言?」
「忠肝義膽,至情至性,這樣的人最好把控,殿下你只需握著他的命脈,便能將鎮國公的兵權據為己用。」
二皇子也忍不住輕笑出聲道:「這一回的匪亂當真是收穫頗豐,瞧著那傅雲飲對那女子在意的樣子,便知那一家人大有可有之處。」
那年邁老人也附和道:「全憑殿下處置。」
*
直至到了京城的邊界內,傅雲飲仍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只怕這二皇子當真是在賊喊捉賊,還要將這等髒水潑到大皇子身上。
傅雲飲雖急著與大皇子李雍稟告此事,卻還是不忘先將瑩雪妥善安置好。
瑩雪如今懷有身孕,若是讓她住在鎮國公府里,只怕多有不便。
傅雲飲便將她安置在西葫蘆巷的一處私宅內。
又過了幾日的工夫,傅雲飲才帶著些奇珍異玩去了西葫蘆巷的私宅里。
經過這些日子的修養,瑩雪的臉色已瞧著紅潤了許多,雖則臉色依舊瞧不見一絲笑影,好歹未像在船上那般破碎孱弱。
傅雲飲買了好些丫鬟婆子伺候瑩雪,因她已懷了七個月的身孕,又因憂思過度而胃口不佳,便去酒紅樓聘請了幾位專做江南菜的大廚。
他便是白日里再忙,每日也會抽空來西葫蘆巷瞧一眼瑩雪,因怕瑩雪不虞,他便只敢隔著窗影瞧一瞧,並不敢造次。
丫鬟婆子每每來報,皆說瑩雪食不下咽,每日只如同傀儡般望著一處地方出神落淚,且她愈發消瘦,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傷了肚子里的胎兒。
傅雲飲聽了疼惜不已,便只得親自進了正屋,見了瑩雪的真容。
瑩雪見了他,瘦的脫相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爺,您終於來了。」聲音清麗軟糯如初,溫柔似水的語調是傅雲飲在夢裡才敢肖想的繾綣畫面。
傅雲飲霎時便窘迫的如黃毛小子般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內的慌亂,便聽得瑩雪繼續說道。
「匪亂是人災還是天禍?」
傅雲飲在心內嗟嘆了一聲,他便知瑩雪是絕不可能忘了匪亂一事的,只是這般放不下,傷的卻是她的身子。
和自己的心罷了。
思索了良久后,傅雲飲才出聲說道:「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