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剛剛好

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東北菜館的菜肴口味雖好，但唐促卻沒什麼心思吃。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在店外自己被反殺的時刻，他應該做點什麼補救一下的。只是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秦箏美滋滋的咀嚼著嘴裡的鍋包肉，唐促只得輕聲嘆了口氣。

「嘆氣幹嘛，這頓我請客，不佔你便宜了。」

秦箏見坐在對面的唐促沒有食慾，說完還主動給他夾了一塊鍋包肉放進碗里。

「不是這個問題。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吃你的飯吧。」

「唐促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懂？再說了，明天開始就是雙休日了，你能不能高興一點。」

秦箏臉上的表情里飽含著對於即將到來的雙休日的期待。這倒也無可厚非，但凡是個學生，就沒有不喜歡假期的。

只是放假歸放假，頂多也就是在家暫時避暑。最近的天氣炎熱，唐促也不想出門，好在這周沒有什麼外出安排，他也算是能落得個清閑。

然而唐促這麼想，秦箏卻並不准備放過他。

「唐促，明天我們去哪玩？」

「哪也不去，就在家裡玩。」

唐促回答的十分果斷，有了上周末的經驗，他這次不再猶豫，徑直表達了自己的心聲。

「那我們是在伱家玩還是在我家玩？」

「……」

秦箏一臉真誠，唐促無言以對。

「各自在自己家玩。」

「那晚飯呢？」

「……」

唐促覺得秦箏好像賴上他了。

「我說，我們什麼時候說好每天都要一起吃晚飯了？再說，我們沒在一起吃晚飯之前，你自己過得不也挺好的嗎？又不是非要組團一起每天共進晚餐，正所謂距離產生美，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話……」

唐促說了一通，秦箏附和著點頭。

只是唐促說完就感到有些後悔，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那就不在一起吃飯也不見面了唄。既然唐促這麼討厭我，這兩天我就離你遠遠的，給你個人空間。」

「我沒說過我討厭你……」

「那你是喜歡我嘍？」

秦箏手肘拄著餐桌，手掌托著下頜，精緻的容貌上笑容燦爛，宛若春日繁花。

「你想讓我給出肯定的回答嗎？」

唐促嘗試與秦箏拉扯，秦箏不為所動。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世界上有些事情，並沒有那麼難以抉擇。」

秦箏給出自己的見解，話語中頗有幾分道理。

「快點吃飯吧唐促，菜快要涼了。」

「嗯，好。」

天氣十分悶熱，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兩個人在東北菜館解決完晚飯問題以後，一推開東北菜館的門，迎面就是一股熱浪。

這個夏天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個夏天都要熱，一旦感受過東北菜館里的空調，這種與室外溫度的對比足以讓人窒息。

兩根大奶糕不足以與酷暑作鬥爭，兩個人一路回家，路過秦箏家小區門口的時候，秦箏停下了腳步。

「不去我家裡坐坐了？」

唐促開口問道，秦箏則輕輕搖頭。

「不了，唐促都跟我說過距離產生美了，我還能不懂什麼意思么。」

「……」

「對了，這是我小區的電梯卡，是我家裡備用的。有了它，下次你來找我的時候也能方便一點，不用因為進不了小區或者上不了電梯而煩惱了。」

秦箏從裙子側面的口袋裡取出一張卡交給了唐促，看樣子是早就準備好的。

進小區大門之前，秦箏轉過身來，又跟唐促補充了一句。

「唐促，我也是個女孩子啊。」

她說完便進了小區，留唐促一臉茫然站在原地。

「我當然知道你是女孩子啊……」

唐促喃喃自語，終究難抵酷暑，踏上了回家的路。

返回自己家的唐促在空調房裡感受著沁人心脾的清涼。他為龍崽準備好狗糧，忽然就覺得無所事事了。

唐促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卻並沒有打開電視機。

電視機里倒映出他的形單影隻，這是他跟秦箏表明想要擁有的個人空間。

唐促的性格正是如此，他不怎麼喜歡吵鬧的場合，一個人安靜思考的時候，也總是會想一些沒什麼意義的事情。

距離真的能產生美嗎，唐促的心中不禁開始產生疑問。

他並不傻，方才秦箏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她對於自己的表態用心去感受了。但秦箏給予唐促的反饋，卻不在唐促意料之中。

他有些後悔對秦箏講那些話了。

在經過一番短暫的換位思考之後，唐促意識到，自己對身為女生的秦箏說出那番話，完全沒有考慮到秦箏的面子。

或許正是因此，秦箏才會在進入小區大門之前，說出那樣一句話吧。

唐促的思緒有些雜亂，他覺得自己應該跟秦箏道歉，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如果道歉的原因只是因為自己的表達方式有問題，而不是自己的想法出了錯，那這個道歉就顯得完全沒必要了不是么。

每當唐促腦海中的想法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他腦內的小劇場就會同時出現。

至於腦內小劇場的主人公，自然是天使與惡魔了。

此刻的天使與惡魔正站在一片大沙漠里，頭頂是炎炎烈日，腳下是滾燙的沙粒。

陽光刺的他們睜不開眼，只能眯眼看向廣袤無垠的遠方。

惡魔手裡拿著把蒲扇，正嘗試著給自己和旁邊的天使扇風降溫，堪稱是暖男代表十分貼心了。

「其實他這樣做也挺好的，和女同學保持距離，這樣就不會顯得兩人太過親密，也算是潔身自好的一種表現吧，值得肯定。」

天使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總是能從積極正面的角度看待問題，從而支持唐促的正直做法。

惡魔就不一樣了，他滿頭大汗，還是沒忘記吐槽。

「要我說，這傢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惡魔說完，用力揮動手中的蒲扇，然而吹來的也是熱風。

唐促默默聽完兩人的對話，惡魔口中的那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堪稱是一針見血，刺痛了唐促的心臟。

說的就是，他在擺什麼架子呢，人家秦箏貌美如花，能跟他走得近些是他的福氣，想每天跟秦箏一起吃晚飯的男生大有人在呢。

當唐促的心裡開始湧現這種想法的時候，他自然就覺得理虧，間接的開始心急如焚。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天使和惡魔此番身處的場景換到了炎熱的沙漠地帶，又何嘗不是此刻他心情的真實寫照呢。

窗外天色漸暗，夜幕降臨。

唐促在家裡四處徘徊，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他手裡拿著手機，界面停在與秦箏的微信聊天框，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另一邊，秦箏正在家中的房間里用筆記本電腦追劇。

電腦旁放著薯片和奶茶，看上去過得倒是愜意。

只是屏幕里的劇情過得怎麼樣秦箏不知道，她滿腦子都是今天唐促在東北菜館里跟他說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想要保持距離？

不就一起吃個晚飯而已？最多也就是在他家睡過一夜而已啊？幹嘛搞得好像自己整天都在纏著他一樣？

我秦箏一個青春美少女，我不要面子的嗎？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秦箏覺得自己表現的已經夠好了，或許是因為聽到唐促這麼說的時候自己心裡太過震驚，以至於沒有回懟過去。

女生總會因為吵架時發揮不夠好而耿耿於懷，雖然秦箏沒有跟唐促吵架，但她現在心裡一百萬個悔恨。

不就是一個雙休日不見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唐促做的菜雖然很好吃，但是外賣明顯可選擇的種類更多，哼。

秦箏的視線偶爾會在桌上的手機上閃過，只是並沒有新消息提示傳來。

「好你個唐促，還不給我發消息，你可真棒啊……」

秦箏氣得坐在桌前雙手鼓掌，恨得牙痒痒。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密密麻麻的小雨，雨勢很急，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轉變為了一場大雨。

其實下雨也挺好的，畢竟現在整個沈城都處於一種悶熱的狀態里。

秦箏起身走到窗邊，聽著窗外的雨聲，伸手拉上了窗帘。

她坐回桌前，卻再無心將視線停留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索性將正在播放的劇集退出了。

秦箏來沈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這裡的日子雖然比蘇杭平凡普通，但勝在過得輕鬆。

秦箏拿起手機，翻看著微信朋友圈內容。她發現之前在蘇杭熟悉的貼心好友，出門一起遊玩的自拍里哪怕少了自己，也顯得沒什麼區別。

在得知秦箏轉學之後，她在蘇杭的朋友們都表現得十分難過，並且在最後一次聚餐時，大家約好了，無論相隔多遠，她們的心永遠在一起。

秦箏隨便點開跟其中一個好友的聊天框，發現上次有對話的時間，已經是十天之前了。

在這十天里，對方甚至沒有詢問一番秦箏在沈城過得如何，新的學校環境是否習慣。

那天聚餐的女同學們都很默契的不再聯繫秦箏了，哪怕當時甚至有的女生因為秦箏要離開蘇杭轉學到沈城而哭紅了眼。

這份情感是裝出來的么，當然不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雖然人是群居生物，生活中不可避免要跟他人打交道，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在生命里顯得那麼重要。

在對方脫離了自己身處的環境中之後，那些所謂的共同話題與交集，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消失了。

秦箏沒有主動去問問那些女生過得怎麼樣，那樣似乎會顯得她很寂寞。她就應該很帥氣，從前在她們的心裡很帥氣，現在一個人在沈城生活，也要閃閃發光才行。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

只是拉上窗帘的秦箏並沒有看到，等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是聽到雷聲時了。

好在雷聲很遠，並不像是響徹耳邊那般轟隆，但也足以讓秦箏連電腦都來不及關就跑上床鑽進被子里了。

秦箏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秦箏會畏懼打雷，也是拜她的父母所賜。

她永遠無法忘記八歲那年父母因為工作原因都在公司加班開會到很晚，而那天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年幼的秦箏只能在空曠漆黑的家裡，一個人無助的放聲大哭。

從那以後，她就對雷聲變得異常恐懼。

現在呢，十七歲的她，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的狀態里了。

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秦箏縮在被子里，她緊緊皺眉，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深深的絕望里。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咬著嘴唇，在這個同樣雷雨交加的夜晚里，她只能默默哭泣，惹人心疼。

秦箏腦海中的回憶閃回到上個雷雨天的片段，那時唐促懷抱的溫度仍舊讓秦箏記憶猶新。

那樣的經歷，也許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吧。

距離產生美，還真是勸退自己的高級方式呢……

「笨蛋唐促……」

秦箏藏在被子里，一邊哭泣一邊小聲嘟囔著。

就在這時，秦箏家門口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秦箏不知道是誰，她本就因為這雷聲而感到恐慌，更擔心陌生人來訪。

「秦箏，是我，我是唐促！」

蜷縮在被子里的秦箏聽到唐促的呼喊，她的雙眼忍不住睜大，掀開被子便從床上起身，顧不得形象甚至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飛奔向玄關處。

等她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渾身淋濕成落湯雞的唐促，以及他手中合著的一把雨傘。

秦箏哭得梨花帶雨，唐促見到她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抬起雙臂剛想把秦箏摟進懷中，又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暴雨淋濕，旋即便縮回了手臂。

「對不起，秦箏，我不該那麼講的。」

「你現在說這些幹嘛，你不是有傘嗎，怎麼還淋濕成這樣啊？」

「沒辦法，我是聽到雷聲后跑來的，撐著傘跑不太方便……」

唐促伸手撓了撓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額頭上的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流了下來，唐促趕緊用手臂擦了一把。

「我想著，要不然下次我送你一副耳塞吧。下雨天的時候你就戴著耳塞睡覺，這樣就聽不到雷聲了。我再送你一個頭戴式耳機，睡不著的時候你就聽音樂。當然了，你不能既戴著耳塞又戴著頭戴式耳機聽音樂，這樣會顯得你很蠢……「

唐促的話還沒說完，秦箏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裡。

「唐促你好煩啊你！」

秦箏握拳不停捶打著唐促胸口，只是這拳頭綿軟無力。

「我身上都被雨淋濕了，你別抱著我了。在家門口摟摟抱抱被別人看到影響也不好。哦我忘記了，你們家是大平層，這層沒別人來了，那沒事了。」

撲進唐促懷裡的秦箏哭得更大聲了，唐促只能用一隻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畢竟他的另一隻手還拿著雨傘。

「都怪你，說什麼距離產生美，嗚嗚嗚嗚嗚……」

秦箏邊哭邊責怪著唐促，唐促只能哄著她。

「可是距離產生美後面還有一句呢，你知道是什麼嗎？」

「是什麼……」

唐促低下頭湊近秦箏的耳邊，笑著輕聲開口。

「時間鑄就愛。」

他將手上的雨傘丟在了地上，伸手抱緊了懷中的少女。

與此同時，唐促口袋中的手機響起了電話鈴聲，是一首名為《青空》的純音樂，他之前覺得還挺好聽的，於是就設置成了來電鈴聲。

至於他沒去接電話的原因，也很簡單。

他覺得這首曲子很適合現在的氛圍，應該說……

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