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規劃
義軍入政,杭州府亂成一團糟,但城頭變幻大王旗,百姓總得生活。兩個月過去,杭州城早已經恢復了日常,因為「叛軍」秋毫無犯,輕徭薄賦,杭州市面較之過去,反而更加繁榮。
更是因為「叛軍」入城,看起來兵強馬壯、又秩序井然的緣故,城中的剃頭匠生意忽然好了起來,前來剃頭的士民不絕,尤以商賈居多。
只不過,以前是剃去辮子周圍光皮上的青茬,現在則是剃掉了辮子,光頭上毫髮未有。
大雨滂沱,倒是消去了夏日的幾分炎熱。大雨過後,空氣更見清新。
衙門大堂,王和垚正在看手中的公文,眉頭微皺。
鄭思明去了嘉興府,佔了海寧的船廠,迫使杭州水師投誠。李行中去了湖州府,和鄭思明部互為犄角。既可以警惕南京的清兵南下,又能防止安徽的清兵東進。
嘉興和蘇州,都是江南的產糧大區。湖州也是一樣,都是瀕臨太湖,為產糧產絲勝地,「蘇湖熟,天下足」便說的是湖州。王和垚此舉,自然要趁著農忙,收繳糧賦了。
要不然,義軍的吃喝拉撒,都從那裡來?
至於杭州水師,鄭思明佔了嘉興府,趙國豪佔了紹興府,兩軍控制了錢塘江北岸,看他們能蹦躂幾天?
至於陳子勾,則是駐紮寧波府,招募水兵,和鄭思明部隔江相望,互為奧援。
「將軍,戴主事來了。」
李黑的聲音在堂外響起。
「叫他進來吧。」
戴梓一大早前來,卻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戴兄,製造局的事情,都還順利吧?」
王和垚微微一笑,請戴梓入座。
「將軍,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戴梓沒有回復王和垚,反而問起了他。
其實他更想和王和垚談談火器上的事情。那些個燧發定裝火銃、後膛火炮,都讓他心裡痒痒的。
「江南水路縱橫,我軍沒有水師,行軍打仗,終歸是天然的缺陷。北上要走運河,還要過大江,總不能讓將士們車載馬拽吧。沒有戰船,寸步難行啊!」
王和垚毫不猶豫,眉頭又是一皺。
「原來將軍是擔心這個。」
戴梓哈哈一笑,開始給王和垚釋疑解惑。
「順治初,清廷以京口、杭州水師分防海口。后又增設崇明水師。杭州水師不過二三十條戰船,兵員不過800人,長駐於海寧、乍浦一帶。大人只要佔了嘉興府、紹興府,同樣可以在海寧造船。而杭州水師那些官兵,大多是浙江本省子弟,只要派得力之人前去勸降……」
戴梓欲言又止,王和垚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多了這個「本地通」,可是讓他省心不少。
「鄭思明,趙國豪、李行中,還有陳子勾都去了湖、嘉、紹、寧四地,有可能迫降杭州水師。但杭州水師沒有大的海船,海寧造船廠規模有限,我想要大的海船,你知道嗎?」
造幾十艘大的海船,最起碼也是一年半載,再加上水兵演練,沒有兩年的功夫,無法練就一支精銳海軍。
所有的大海船都在福建和台灣,可從鄭錦和耿精忠手裡拿到海船,簡直是異想天開。
「將軍,杭州水師的戰船大小和規模,足以應付長江和內河的水戰了。」
戴梓不解地問道。
杭州水師雖然戰船不多,但海寧船廠可以造船,一年做個百八十艘戰船應該沒有問題。到時候裝上火炮,最起碼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王和垚想要大的海船,難道是要……
「你猜的不錯。凡事預則立,義軍如今危機四伏,一定要未雨綢繆。兩年的時間,義軍要衝出江南。吳三桂不想北上,我想。」
王和垚點點頭,鄭重其事說了出來。
要是從運河北上,一路上要經過江蘇、兩淮、河南、山東、河北,處處都是血戰和圍追堵截。若是海路從錢塘江入海,一路北上直到天津衛,然後直接就是滿清的心臟--北.京城。
「將軍真是夠魄力!」
戴梓心頭悸動,由衷地說道。
如今清軍和吳三桂部正在湖廣鏖戰,戰局犬牙交錯,一旦揮軍北上,直取京師,成功的機率大大增加。
「什麼魄力,不過是藏器於身,順時而動。」
王和垚看了一眼戴梓,笑道:
「戴兄,你今天來找我,不會是來討論戰局的吧?」
「將軍,當務之急,還是要募兵練兵,鑄造火器,積蓄實力。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將軍不可操之過急。」
戴梓看著王和垚,輕聲說了出來。
本來是想談火器,戴梓臨時改變了話題。
每次見到王和垚,戴梓都會覺得自己熱血沸騰,渾身充滿了鬥志。
「戴兄的意思,是讓我臣服於吳三桂,或者其它一方?」
王和垚心頭一動。戴梓的看法,和他的不謀而合。
他只有四五千人,當然是要抉擇了。
「將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朝廷的注意力,都在吳三桂和耿精忠身上。浙江的事情,朝廷恐怕會派兵圍剿。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妄自尊大,把朝廷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
戴梓的話,讓王和垚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戴梓,恐怕和義軍中的許多將領一樣,都在為義軍的前途和自己的命運擔憂。
「戴兄,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辦。」
王和垚抬起頭,問起了戴梓來。
「戴兄,製造局那邊一切可好?」
「將軍,製造局一切都好。另外,我想向將軍稟報一下,家父也擅長火器製造,他閑著沒事,我想讓他進位造局。不知道將軍同不同意?」
戴梓訕訕說道,表情很是尷尬。
讓他為私事求人,他還真拉不下臉。
戴梓離開,王和垚看著他的背影,莞爾一笑。
這個「理工男」,才華滿腹,當真是耿直的可愛。
自立為王,他還真沒有想過。以義軍如今的實力,還是要「掛靠」個靠山才行。
「張黑,隨我出去一趟!」
王和垚站了起來,全身酸痛,朝著堂外喊道。
整天忙於公文案牘,腦袋都大了,還是出去一趟,散散心才是。
出了衙門,走在杭州城的街道上,王和垚一路走走停停,停停看看。
滿城的大門已經拆除,至於城牆,王和垚軍務繁忙,囊中羞澀,城牆還沒有拆除,正有一些百姓在城門進進出出,顯然是在好奇滿城中的情形。
街道倒是平整,但不時可見垃圾,大街小巷,隱隱約約有一些黃白之物,並沒有什麼清一色的磚牆朱門,除了少數的房屋是磚牆瓦檐,其它大多數的宅子都是土牆瓦房,有些還是茅屋。民生凋敝,百姓貧苦,已是不爭的事實。
只要看大多數百姓面相愁苦,面黃肌瘦,就知道日子過得怎麼樣了。
堂堂東南重鎮如此破敗,其它州縣可見一斑。
為愛新覺羅一姓之私,禁海禁武,文字高壓,難怪民貧民弱,甘為奴役了。
念頭一轉,王和垚特意進了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巷,迎面看見一隻死老鼠,垃圾糞便沿著牆跟到處都是。
而不遠處,一個雪白的大屁股正在肆意,排泄的胖子蹲在地上,嘴裡還愜意地哼著小曲。
「我去!」
王和垚嫌惡地捂住口鼻,大聲喊了起來。
「哎,家裡沒人跟你說過,不能隨地大小便嗎?」
胖子吃了一驚,回頭看是幾條凶神惡煞的壯漢,快速地找了塊瓦片,急急忙忙刮完,也不知道刮沒刮乾淨,提起褲子快速逃離。
王和垚一陣噁心,失去了繼續向前探索的勇氣,原路退了回來。
「這傢伙多大的人了,怎麼還亂……」
王和垚一陣噁心,再也說不下去。
「大人,你也不能怪那個胖子。沒有茅房,你只能隨地解決,不然就只能拉在褲襠裡面。」
「是啊,大人。你是沒看見過,那些通濟橋、廣濟橋、鹽橋,人急了,都是直接向河裡尿,就算女子也不例外。」
張黑和劉文石一前一後說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王和垚想了一下,似乎自己家裡也是用便桶,粗紙解決,害得自己每次拉完以後,還得洗一下,不然總覺得不幹凈。
「讓錢塘縣衙和仁和縣衙工房的官員,午後來一趟,我有要事找他們!」
王和垚搖了搖頭,看來,是得多建一些公廁、垃圾桶之類,再制定律法,來保障杭州城的衛生清潔工作了。
再看看杭州城這坑坑窪窪的街道,這街面似乎也得重新修葺一下。
「你們誰知道,滿城城牆上,有多少塊青石磚嗎?」
王和垚悠悠問了出來。
劉文石尬笑了一下。
這些事情,恐怕得問官府那些人,或者查看官府的記載才行。
「怎麼這城中,還有這麼多人有辮子?」
劉文石還沒有回答,王和垚已經是搖頭驚呼了起來。
劉文石定睛一看,果然,許多百姓還留著辮子,剃掉的只是少部分。
「大人,百姓或許是害怕,或許是習慣了。萬一清軍再打過來,百姓剃掉了辮子,他們是害怕遭到報復!」
張黑的話,讓王和垚愣了半晌。
江南文風濃厚,環境過於舒適,但同樣也是民風萎靡,物慾橫流,得過且過。
看來,也得想想辦法,來剃掉這對於他們無關緊要的辮子了。
不是愛錢惜命嗎,那就從割他們的肉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