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與同船渡
從萬工場南渡后,往上遊行十幾里到大樹堡與官道匯合,往下遊行3、4里經白沙壩,溯野牛溪而上,經黃田壩,再往南行就是彝族土司勢力範圍的甘洛地區。大樹堡的官道一路有士兵守衛,相對安全些,走的人多些。而黃田壩到甘洛這條小道,除非土司同意,否則極不安全,所以走的人就少多了。
夏平趕到渡口天剛麻麻亮,以為自己來得早,卻沒想到渡口早己有人。
早來的人們分成2群,一群是3個彝族年輕漢子和一個阿咪子(姑娘)共4人,牽著2匹牲口,牲口上馱著貨物。
另一群有七、八個漢人,背兜,背夾子放在一邊,聚在一起抽煙聊天。
他們在等天大亮后對岸放船過來。
兩群人相距十幾米,互不理睬,相互戒備。
夏平嘴甜,一來就加入漢族群,叔叔,伯伯,大哥一陣喊,很快就博得大家好感。
一個中年大叔正侃著:「……那叫一個慘,胡老二和兩個娃兒連屍首都沒看到,他家婆娘沿河找,咋天我看到她在河邊上又哭又笑,又唱又跳的,多半瘋球了,唉!遭孽啊。」
他們說的正是那場船難,夏平正想問話,又有一人道:「一船二十多個人,都這麼多天了,一個活的都沒見到。」
「那麼大水,哪還有活的哦。」
「咋個這次官差都在搜人呢。」
中年大叔用煙鍋敲敲鞋底:「你就不曉得了哇,船上坐了個洋人,洋人的命好金貴嘛,縣大老人當然派官差四處找哦,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是生也不見人呢死也不見屍。」
夏平急切想了解情況,不想再讓別人打岔,趕忙插嘴:「我就是那天船上和洋人一起的,被白沙壩的吳應海救了,叔,那天情況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眾人嚇一大跳,一下跳離他老遠。,驚疑不定看著他。
天又亮了些,己清楚看得見這年輕人的像貌。他身材很高,比這裡所有人都高,頭上沒包帕子,辮子胡亂繞在脖子上,身上顯然是兩根破麻袋縫成一個直至膝蓋的無袖衫,一根草繩栓在腰間。裸露的手臂卻肌肉結實,屬於看起顯瘦,身上有肉,一幅精悍模樣。
不怪別人害怕,從富林到白沙壩,水路少說十四、五里路,那麼大的水,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夏平心裡苦笑,知道他們把自己當成了鬼,早曉得還不如不,說,他只好一面掏出身上東西,一面辯解:「我要趕到九襄家頭去,你們看,這是路上吃的紅苕,這升玉米是船資。我咋個會是鬼呢,鬼會帶這些東西嗎?你摸我的手,鬼的手都是冷的,我的是熱的啊。」
還是中年大叔膽子大些,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一下,緊張表情緩了下來。正在這時,對岸一聲號子,船向這面駛來。
等船的人們立即散開,各人找各人的東西,準備過河。夏平追問中年大叔,中年大叔告訴他,除了他,沒發現一個生還的。
這個結果夏平早己有思想準備,要不是奇怪的重生,他很可能也不存在了。
船工喊著號子很快穩穩地靠了岸。下完乘客,彝族人牽著牲口先上船。
一個彪悍的年輕人顯然是他們的首領,指揮著其它兩個漢子控制著牲口小心翼翼慢慢走上跳板,那阿咪子站在邊上不知怎麼搭手幫忙。
雖有船工扶住船和跳板,船依然有些搖晃,夏平跑到水邊扶住船,阿咪子看到也有樣學樣跑到夏平身邊扶住船。
牲口上了船放鬆了警惕,腳下一滑就要摔倒夏平反應快,連忙扶住。這裡滑倒,雖不至有生命之憂,但一個落湯雞也是挺狠狽的。
阿咪子輕聲道:「卡莎莎(謝謝)」
夏平還想客氣說聲不客氣,就聽見彪悍青年厲聲喝斥阿咪子,阿咪子咬著嘴唇低著頭上了船,夏平也不介意,彝漢之間矛盾很深啊。
他也翻身上了船,不過中年大叔他們並沒上船,剛才一個個急吼吼,現在卻不急了。
船老大脾氣爆,高聲吼到:「走不走嘛,不走算球。」
中年大叔顯然是這群人主心骨:「船老大,對不起,我們還有一個人沒來,我們等下一船吧」。
夏平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他們沒有完全解除疑慮,不敢和自己同坐一船,想了想跳下船,對中年大叔說道:「叔,你們忙,先過河吧,我在這兒等他,坐下一船過去。」
走近大叔身邊,低聲吩咐道:「不要給船老大說我的事。」
中年大叔答應一聲,帶著那群人上了船,在船工雄渾的號子聲中,駛向了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