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上
逃生路線,是她進谷后安定下來后,就開始制定了。
她血液的特殊性,不是每一個衛氏家族的成員都有的,並且,雖說都是女子,卻也不是說每個出生在衛氏的女子都有特殊的血液。
有時會隔代發生,有時即便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也不一定都有。
一代人里能出現一個,就很是罕見了,概率超低,。
也正是這個原因,衛氏一族才能世代得到皇家的厚待。有此特殊血液的女子,也才備受家族的。
誰讓祁氏皇族像受到詛咒一樣,皇族男性出生,越是優秀的,體內帶毒的概率也就越高。
這樣,衛氏與祁氏皇族,就好像是老天搭配好的。
衛氏家族但凡有孩子降生,只要是女孩,生下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驗血,確認她是不是。
衛子君很小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些,一直以為,自己在家族中備受寵愛,是因為是衛氏大房嫡女的緣故。直到九歲的時候,跟二嬸家的姐妹起爭執,對方口不擇言的時候,說出了原因。
生下來就被家族寵愛,年年生辰收到皇族的生辰禮,及笄之年後就要入宮為妃。
聽著就是令人羨慕的人生,卻原來只是因為她體內特殊血液的緣故。
衛子君曾經見過那太子一面,也就是那短暫的一面,讓她開始心生抵觸。
年僅十二歲的太子,就因為隨身侍女給準備的暖手爐燙了些,就命人夾出裡面的炭火,然後塞進那侍女的衣襟內,侍女的慘叫聲,衣領處冒著的煙,還有當時皮膚燙焦的氣味,衛子君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十二歲的太子就那麼的殘暴冷血,這樣的人將來繼位做了皇帝,妥妥的暴君無疑了。
這樣的人就該早點毒發早亡,衛子君才不希望這樣的人長命,更加不想做這種人的枕邊人。
所以,也就是那時起,衛子君每天想的事,就是如何擺脫所謂的命運的安排。
她不要給那樣的人做妃子,不想用自己的血延長那種人的性命,她覺得自己就是將來殘害忠良百姓的幫凶。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學過醫術,自己卻精通。開始是怕被人當怪物,而沒敢告訴任何人,後來大一些了就不想告訴任何人了。
還有那無師自通的廚藝,之前在家族的時候也是沒敢露出半分。
她努力表現的很乖巧,直到有一天,機會來臨,逃離了衛氏家族,逃離了祁國。
她知道,不管是衛氏還是祁氏皇族,沒見到她的屍體,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在她衛子君的心裡,逃生這件事是擺在第一位。
所以,入谷后安定下來,就著手預防萬一的逃生路線了。
沒想到,居然真的用到了,雖然用上的原因,不是她自己,可是對於她來說,這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他的人都能找到這裡來,那麼自己的族人還有祁國皇族也有可能會尋到這裡,只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按照她的話,這些人從岸邊一個洞口拖出這個筏子的時候,並且,上面還有幾個包裹的時候,他們都驚異的看著她。
只不過,這種非常時候,他們即便再好奇,也沒機會詢問她。
這倒避免了解釋的麻煩,至於脫險之後么,她就更加的不擔心了,因為,根本就不會發生。
江水急流,筏子放好大家上去后,用竹竿輕輕一撐,筏子就順流而下。
「我家主子真的沒事么?」把主子放平后,一人再次開口問道。
「我與他是夫妻,我有什麼理由害他呢。」衛子君看著還在昏睡中的人,語氣平和的回應道。
從離開到現在,她都沒有再靠近陸槐身邊,不是他們不讓。
她就看著他,那是她的丈夫呢,但自此後,此生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吧!
從相識到拜堂成親,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這個妻子,長得什麼樣呢。
「快看,那是什麼。」忽然,有人指著筏子四周的江面浮起的東西,驚恐道。
「莫要慌,保持鎮靜,只要人不落入水中,也不要對它們做什麼,就沒事。」衛子君一邊告訴著,視線依舊停留在陸槐的臉上,似乎想把他的容貌深深的刻在心裡。
「那誰,你,過來一下,有話對你說。」陸槐的表妹也被江面的東西嚇到,聲音有些顫抖。
衛子君心裡輕笑,卻不得不佩服這位,都嚇成這德性了,居然還能動別的心思,著實算個狠人啊!
不過想想也是,身為一個妙齡女子,能跟著這些隨從到了這裡,就已經足以證明,她不一般呢。
「表小姐,有什麼事,等主子醒了再問吧。」有一個隨從擔心的朝衛子君看了眼,忍不住的開口道。
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衛子君確定他是在擔心自己,想幫自己。
嗯,事實證明,人間善惡是並存的,有惡人,自然也就有好人。
依舊蒙著黑面紗的表妹,回應那隨從的是冷冷的視線,衛子君看著那隨從糾結又無奈的低下了頭,很想對他說一聲謝謝。
雖然他的開口並沒有阻止什麼,但是,至少讓衛子君感受到了善意,這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衛子君想給那隨從一個感激的笑容,但是那人不再抬頭。
迎著那表妹嫌棄和厭惡的眼神,衛子君走了過去。
衛子君臉上其實也蒙著面巾呢,但是,那位表小姐露出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一個,而她呢,為了避禍,臉上不但有發痘留下的疤痕,皮膚還暗沉。
「你這樣的醜女人,究竟是怎麼哄騙我哥成親的?」表妹雙眼冒火的低聲質問道。
雖然是低聲,但是竹筏子也就這麼大,筏子上的那幾位又都是練家子,聽力都好,自然是都聽見了。
衛子君聽罷,並沒有絲毫的惱火和難堪,反而輕笑道:「這位姑娘看著挺聰慧的人,卻怎麼問這樣的問題?之前不是回答過你了,因為他眼瞎啊。」
她的聲音並沒有像這位表小姐一樣的刻意壓低,因為她覺得沒那個必要。
陸槐昏睡著聽不見,其他人聽見聽不見的又有什麼干係!
就算這些人以後興許會把她剛剛的話學給陸槐聽,那又如何。
陸槐的表妹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面對面,她依舊會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對自己說話,整個人都有些懵,片刻后,更惱的指著衛子君:「你這女人竟然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還有,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哥,即便他雙眼看不見,那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你就連在他身邊倒夜香都不配。」
「這位姑娘莫要急眼啊,我與夫君配還是不配又不是你說了算的,不配又如何?我們已經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姑娘是不是覺得你與他才相配啊,哎,可惜啊,你長得美貌有何用,他又看不見,也沒娶你。」衛子君語氣平和的笑道,就好像在跟一個很熟識的人開玩笑。
「你,你你,你渾說些什麼?」表妹長這麼大,何曾受到過這樣的欺負,一時間都卡殼了。
筏子上的人,一邊注意著江面和前方的情況,一邊聽著這倆的對話,有人擔心起衛子君來,真是不聰明啊,這種情況下還不低低頭,這是仰仗著跟主子拜過堂?
可是,主子的身份,這樣的拜堂能不能作數不一定,關鍵是惹惱了本就一肚子火的表小姐,這後果?
先前開口幫衛子君的那個,抬起頭對著她輕輕搖頭使眼色,偏偏的人家就是不朝他看。
衛子君言罷,抬腳又上前一步,站得離這表小姐更近了些,這回她開口的話,是壓低了聲音的:「喜歡他是吧,可惜,你,配不上他,他的眼睛即便能看見,也絕對看不上你的。」
衛子君只知道,憑自己女人的直覺,陸槐這表妹,絕對是愛慕他的。
所以,一開口就頻頻激怒對方。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最後這句是真的火上澆油,徹底激怒了對方。
「醜女人,你去死吧。」對面的女子,因為動怒音調都變了,抬手對著衛子君推去。
她從小就喜歡錶哥,那時候表哥的眼睛還是好的,但是對她卻是一直視而不見。
「不要。」有隨從脫口而出的喊著,人也衝過來試圖拽住往後仰去的人,卻是徒勞,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入江中,看著那原本浮在江面始終尾隨著的東西瞬間亢奮的相互撞擊著,翻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