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少年李原
李原仔細的打量面前這座曾經人來車往、如今門前冷落的府邸大門,再次在心裡確認,卻現找不到多少印跡。
這道顯赫無比的大門,對於李斯的第三個兒子,竟是如此的陌生。可想而知,少年李原的rì子是多麼的灰暗。
「李必,這府上還有另外的門嗎?」李原注視良久,轉身對跟在後面的李必問道。
「咳,原哥兒,校尉,你不記得了,我們家僕一般都走側門或後門,這大門是不能來的。」李必摸了摸身上玄sè的征袍,神情驕傲。這一次回府,對李必來說,也算是一次榮歸故里之旅。
在李必從軍之後,李原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在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之間搭橋的人,而對那些記不得的事情,李原找的借口有些爛,失憶。至於失憶的原因,那就更好找尋了,就是在戰場上被敵卒傷了頭部。
對李原的這一借口,李必毫不懷疑,或許之前他也有困惑,但在軍中耳聞目睹李原的種種神奇表現之後,李必徹頭徹尾的成了李原的崇拜者。
李府的後門。
是單開門很小的一處小門,連接著滎陽城內貫通的水道,門內是府內下人居住的側偏院和堆放雜物的儲藏間,李原和李必是駕著一葉單櫓的小舟靠近的這道門,船漿划處,盪起一層白白的泡沫。
在小河畔的青石駁岸上,隱隱的還有重物拖動后留下的斑痕,在石縫的間隙處,一團團黃黑sè的污垢在陽光下醒目的閃動著,提醒路人這裡是滎陽城中另一個世界。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當陳勝、吳廣喊出這一聲怒吼之時,他們要反抗的,又豈只是秦國的暴政,他們反對的是自奴隸制國家成立以來,存在於這個世上的身份上的不平等,有的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的王侯子弟,有的人,生來就是連傅籍都不會記錄的賤民。
少年時的李原,就是賤民中的一個。
這道李府沿河的小門,剛剛映入李原的眼帘,他的眼睛便紅了起來。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傳繞身體,這門口的青石還在,駁岸邊的小窩窩是他少時留下的痕迹,還有不遠處河岸邊正在浣衣的大娘,背影也有些熟悉,只不過,那時她正是新婦盛放時——。
「原哥,這裡就是了,你可記得?」李必有些惴惴不安,一直相信李原就是那個與他一同成長的少年,現在終於到了見分曉的時候了,李必只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
李原踮起腳尖,熟練的將纜繩套上手上,稍稍一用力,即準確的套中了河岸邊上探出半個身子的青石。
「你說呢?」李原邊說著,長袖拂過臉上,有一種暖暖的濕潤的感覺。
「原哥,你真是原哥,這回可沒錯的了。」李必驚喜的大叫起來,搖晃的小船被他重重一踏,差一點翻掉跌入河中。
一步一景。
從陌生到熟悉。
李原沿著小河畔邊走邊記,屬於原主人的那些破碎的記憶被一點點的縫合,讓李原不禁感嘆生活的不易。
少年李原的生活軌跡很平常,就是一個打小就被李府買進府內的僕從,沒有zìyou,也沒有得到教育的機會,他的生父,李斯估計是早就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因為一時衝動而生出來的兒子,至於李府的其他人,對李原的態度則完全是漠視。
在小門的背後,是一個堆放著雜物的小偏房,矮矮的,被前面的層樓擋著,終rì里見不到陽光,小李原那時候唯一快樂的,也許就是每天黃昏的時候,有李府的健仆打了小門,將一堆堆的廢棄物運到船上,再將每天的生活所需從船上送進府內。
二點一線。
其實,大多數人的生活就是這麼簡單,有許多人,一輩子就生活在一個城市、一條街道、一間屋內;交往的也只是左右街坊、單位上司同事、家人親戚,至於朋友,那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種傳說罷了。
李原就這麼在過去的回憶里慢走著,現少年時的李原就是這樣平靜的活著,一點一滴的小快樂都讓這個少年高興許久,沒有抱怨,沒有憎恨,更沒有什麼怨天怨地的變態心理。
活著真好。
這是李原此時此刻感悟最深的一句話。
「既然代替了,那就也代替著好好活著吧!」在心底的深處,李原彷彿聽到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對他說話。
——。
紅袖使勁的跺了跺有些冰冷的腳,她很是生氣,在大門口吹冷風的許久,也沒有看到所謂的李大校尉出現,這個男人實在差勁得緊,以前在府上時,怎麼就沒瞧出來,他還有這份能耐?
「紅袖姐,後院的管事來報,說是李小子帶著一個人從小門進來了。」就在紅袖要拂身回去時,一個只八、九歲的小丫頭跑進來回道。
「後門,不上檯面的木頭。」紅袖臉上一紅,連忙朝著後院跑去,她怎麼就沒想到,李原可是一直在後院住著,這前門似乎從來沒有來過。
贏玉漱雙膝跪於客廳席上,白皙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不同,除了隱於長袖下的縴手在微微的有些顫抖。而當李原瘦長高大的身影隨著門帘的掀起而出現時,贏玉漱覺得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了。
「三郎,真的是你。」贏玉漱低呼一聲,長跪麻的膝蓋支撐不了倏然而起的重量,讓她只能扶著案幾慢慢站起。
「李原見過長公主殿下!」李原身影站住,停下來恭敬的朝贏玉漱深施一禮。
「你還是不承認,對不對?那今天又為何要來,為何要去後院——。」贏玉漱覺得自己快要被李家這付擔子的壓力壓垮了,在咸陽,李斯還在大獄中不斷的申訴,可是很可惜,他的一番番說辭根本到不了秦二世的手裡。
趙高已經志在必得。
朝中朝下,已經布滿了他的爪牙,咸陽令閻樂掌握兵權,凡是有不服從的或者同情李斯等人的,立馬投入大獄,家人全部充作奴婢,一時間,咸陽皆歸趙氏掌控,其餘勢力莫不隱退,在這種不利形勢下,贏玉漱要想搭救李斯,豈不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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