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戲弄
姜皓染無語了,懶得搭理那人,直接轉身就走。
許涼的眼睛一錯不錯盯著柱子上的紅色紋理看,像往常被罰時那邊站的筆直筆直的,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直到前方腳步聲傳來,過一會兒,紅色柱子後面才有人探頭探腦,伸出小半個毛茸茸腦袋來。
許涼歪著頭,很謹慎地先露了一隻眼睛去觀察,接著,才敢把兩隻眼睛完全露出,那雙眼睛清凌凌的,直盯著姜皓染離去的背影轉。
確實姜皓染真的走了,許涼抬手拍了拍胸口,鼓著嘴巴呼出一大口氣。
嚇死他啦,他還以為被姜皓染看見了!
耶嘿嘿,他果然很聰明沒錯吧,知道不能直面鋒芒,衡量之後選擇臨時躲到柱子後面,連姜皓染那個惡霸都沒辦法察覺呢。
許涼放鬆了,悄咪咪繼續跟在姜皓染身後摸來摸去,不是躲廊橋柱子後面,就是躲院里用來裝飾的石頭後面,更誇張的,身邊沒個遮擋物的時候,連圍欄上擺放來觀賞的盆栽、燈籠等,許涼都能拿起來,自欺欺人的擋住他那張小臉。
姜皓染餘光瞥見了,額角青筋直跳,這小傻子,是不是以為別人跟他一樣傻。
姜皓染不緊不慢,伴著鐘聲響起,她才剛好到了自個兒書案旁邊。
許涼趴後門探頭看,待姜皓染坐穩了,才摒著呼吸,垂著頭,小步跑著穿過鬧哄哄的學堂。
姜皓染丟下書箱,前邊兒的張正就湊過來了,她朝姜皓染笑嘻嘻:「頭兒,這麼快就能來書院,看來身體恢復的不錯嘛,既然你來了,那今天就看看我怎麼整那小子。」
「誰?」幾天不來,桌上那些書冊又有人給擺整齊了,姜皓染動手打散,倚著桌子問。
「諾。」張正努努嘴,示意姜皓染看後門方向。
姜皓染抬頭,隨意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低著頭,貼牆溜進來的身影。
這小弱雞還需要整?
姜皓染嘴角提了提,懶懶散散笑了一下,難得有心情跟張正打嘴炮:「那你好好招呼吧。」
「那是,」張正手肘往後撐著桌子,胖胖的手拍了拍肚子,放下豪言:「敢惹我們姜小將軍,我能下狠手給他整死嘍。」
許涼背後發熱,感覺像是有兩團火在他背上燒,他耳朵抖了抖,硬著頭皮繼續往自個兒桌子方向走。
應該沒被發現吧,惡霸天生矚目,一來學堂就有好多人圍過去同她說話,未必就記得住他這個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人。
許涼雖然害怕,但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都沒見姜皓染髮難,於是他高高懸起的那顆小心臟就稍微放下來了些許。
陳先生戒尺一拍,許涼雙手抓著書冊舉到面前,跟著同窗們一起,開始搖頭晃腦朗讀詩詞。
讀罷,陳先生開始抽查。
昨日陳先生布置了蘇軾先生的詩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如今,是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學子們一聽到要抽查,一個個都老實起來,低著頭只管盯自己書桌上目光所能看到的那一小塊地方。
姜皓染倒是沒低頭,可她撐著頭呢,眼睛也閉著,看樣子能在學堂里睡過去,那副模樣囂張的不行,絲毫不管陳先生怎麼想。
「有誰自告奮勇嗎?可以舉手,背好了,先生獎勵琉書齋出品的狼毫毛筆一隻。」學子們一個個低頭躲閃,陳先生很尷尬,只好用獎品誘導。
室內落針可聞,沒人搭理陳先生。
陳先生的目光在一張張稚嫩的臉上掃過去,看到閉目假寐的姜皓染時眼神一滯。
不過陳先生沒打算怎麼樣,畢竟姜皓染能這樣乖乖坐在學堂里不逃學,陳先生就該燒香拜佛了,這會兒自然不敢觸她霉頭,其他學子的身份非富即貴,陳先生也不敢輕易得罪,於是目光一掃,忽然落在了身份尷尬的許涼身上。
許涼也同其他人那般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剛開始聽到陳先生提的獎品時,許涼還是很意動的,一隻狼毫毛筆,正是此時的許涼需要的。
其實不光許涼那隻用了很久的毛筆該換了,許涼還有一點點小私心,因為以前他老被罰,若是這次能得到陳先生的獎勵,阿父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
最後許涼挪挪屁股,還是沒有膽子站起來。
昨天散學回家后,許涼很積極的抱著書冊,站在院里照著上面的詩句念念叨叨,就想爭取在天黑之前背完,不然入夜就得點燈。
雖然阿父說不要怕浪費燈油,叫許涼儘管用,可許涼心疼呀,燈油那麼貴,阿父早出晚歸,拚命做小工,不但供他穿衣吃飯,還舍下臉皮求許家供他讀書。
他們家沒錢,就算讀書,也該先吃飽穿暖,天漸漸就要涼了,阿父出工還是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他都看在眼裡呢。
許涼想,他不該那麼奢侈,他也不允許自己奢侈,若是因為他讀書害的阿父積勞成疾,那他熟讀了四書五經,即便滿腹經綸又有什麼用呢,還不如一個窩窩頭來的實際。
所以,即使昨天黃昏時分許涼已經將蘇軾先生那篇詩詞背的七七八八了,他也沒有勇氣站起來,他害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來,等會一緊張全部忘光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