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知返
庄白跑路了。
許暮舟所說的洞房前一日不能見面,是宗叔跟他說的成婚習俗,在正式拜天地、入洞房的頭一天,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面的,都要獨自待上一整天。
裴雲初也說確實有這麼種傳統,於是許暮舟便也遵從了。
正好用這婚禮前的最後一日,把許宅今後可以託付的主事之人定下來,只是這事兒確實很傷腦筋,思來想去,許暮舟也未找到合適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敲開了他書房的門。
扈清漣,許暮舟雖說是精於算計,但他也怎麼都算不到,扈清漣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還說可以幫他照顧許宅,除去後顧之憂,讓他安心上京。
若是其他人說這種話,許暮舟一定會把他的動因、目的,盤算個通透徹底,但是扈清漣,卻似乎沒有這種必要。
他為人處世太過簡單,心裡也裝不住什麼事,他說的話,還是值得信的,只是許暮舟無法不驚訝罷了。
扈清漣卻一本正經道:「我是紅花會舊人,比起其他人,略諳一些應對之道。他們已經盯上你了對不對?就算你去了京城,許宅也會長久處於他們的監視之中。」
「你放心讓院里其他人去應付嗎?」
確實不放心,這也是許暮舟為何糾結躊躇的原因之一。
但..「你是背叛者,不怕他們把你碎屍萬段?」許暮舟問道。
扈清漣頓了一下,興許是想到了那個畫面,身體一哆嗦,然而嘴上強撐著繼續說:「如,如若他們會殺我,那無論是誰,都有可能難逃厄運。」
「何況他們好像已經放過我了..雖然不曉得是什麼緣故,但..紅花會行事果決,從不做折頭之事..」
「應該不會再來殺我了。」
許暮舟想了想,覺得蠻有道理。
而且當初他要留扈清漣,是因為許修雨的那層關係,不管怎麼說,扈清漣都算是他攥在手裡的一個把柄。
將來他去了京城,仍是需要一個能牽制許修雨的把柄的,免得許修雨到時候再找麻煩。
「你放心吧,我幼時學過數算,算賬不是難事,我能替你顧好那些生意。」扈清漣繼續毛遂自薦,「再說,如若院里有什麼事,我便傳信與你就是了。」
這個決定,扈清漣亦是思忖了許久才下定決心的。
其實許暮舟已經借給了他足夠的盤纏,要放他遠走高飛,但扈清漣不想走,也不知道該走去哪兒。
自從家破人亡的那一日起,他在外漂泊了八年,直到前段時間所有身份被許暮舟拆穿,他竟在拘禁自己的許宅里,感受到了一絲奇異而久違的歸屬之感。
也許是許宅上下所有人,即便知道他是別有目的之人安插來的「耳目」,卻也待他很好。
在許宅過的幾日,勝過做紅花會座下青樓頭牌的無數年。
就沖這個,他也是真心想要報答許暮舟。
許暮舟花了一刻鐘的時間盤點,覺得這樣安排的確沒壞處,便敲定下來。扈清漣這個人吧,只要不是殺人和勾引嫖客的勾當,其他事情上,總的來說還算是個聰明人。
心頭大石一落,許暮舟渾身輕鬆,伸了個懶腰,等著明天做新郎。
喜服已經送來了,就擱在他床頭的梨花木柜子上,上面還有一顆花球,明日要綁在身前。
尋常男婚女嫁,男人綁花球,女子蒙蓋頭,但他和庄白都是男子,自然是兩個人都要綁花球了。
本來按說庄白是他「男妻」,合該蒙蓋頭,但許暮舟覺得不好,他當庄白是自己的伴侶,但不會當他是自己的「妻子」。
其實許暮舟也藏了壞心眼,他讓阿鳶取衣裳時,順便也在那綉莊裡討了一張紅蓋頭,就放在枕頭下,明天一進洞房,他就要庄白蓋上給他看看。
就給他一個人看。
庄白一定不會拒絕他,會大大方方的戴上蓋頭,然後他該用喜稱將蓋頭揭開,但庄白或許不會靜靜等著,而是自己將蓋頭掀開。
四四方方的紅蓋頭,掀開一個角,庄白的臉便會露出來,那雙有神的眼睛,自然就帶著貪心與狡黠,直白的盯著他。
許暮舟喜歡庄白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想到此處,許暮舟端起方才沏好的熱茶飲下一口,他竟是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看來這洞房前一日不能見面的傳統,確實有它源遠流長的道理,因為近在咫尺,卻偏又分開兩地,思念起來才會格外窩心。
許暮舟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趕緊過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