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弒父
窗外濃雲漸散,一輪圓月高懸夜空,正是花好月圓團圓時。
內室中沒有關窗,有涼風撫過,吹得桃枝一陣激靈,她以為謝驚塵在故意搪塞她,帶著幾分薄怒嬌斥道:
「謝公子瞧不上我就罷了!何必用這種拙劣借口!?」
暖色燭火下,映照著謝驚塵柔和的面容,猶如一塊溫潤的璞玉,他垂下眸子,靜靜凝視著桃枝。
良久,謝驚塵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與你冒昧相認,你定是不信!可枝枝,我真的是你親哥哥!」
桃枝姑娘只覺得這番說辭是在羞辱她!她美目中盈著淺淺水光,遂一件件穿好外衫,冷然嗤笑道:
「謝公子,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謝驚塵溫聲說道,「你小時生得粉雕玉琢,三歲被拐走,我記得你左肩有梨花胎記,腰後有塊銅錢大小的燙傷。」
聽到這話,桃枝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不由得撫上自己的后腰處,顫抖著聲音: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桃枝心弦被觸動,她腰後有塊銅錢大小的燙傷,這事她一直藏著仔細,平日都是拿脂粉遮掩著,從未在人前展露過。
可謝驚塵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枝枝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總帶你去摘棗,以前朱家村村頭有顆大的棗樹,我在樹上摘,你在樹下撿。」
謝驚塵說起遙遠的陳年往事時,神情靜柔而溫和,一聲聲枝枝,彷彿將桃枝的回憶拉回到許多年前。
白牆黛瓦,綠樹成蔭的院落中,一個皮膚白凈的小小少年正爬在樹上摘棗,他沖著樹下人得意一笑:
「枝枝,這棗可甜了!接著!」
「哥哥,你多摘一些呀!」
奶聲奶氣說話的,是棗樹下三歲左右的瓷娃娃,她眼中掛著軟軟笑意,正安安靜靜地在地上撿棗子。
塵封已久的記憶,剎那間猶如潮水湧入女子的腦海之中!桃枝眼底蒙出細細水霧,她想起來了!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她就是那個撿棗子的娃娃,而謝驚塵的長相,竟與摘棗的小小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金陵城謝家義子,謝驚塵,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一時間,桃枝心裡那卑微而隱秘的希望,如同被拴上了一塊巨石,被人慢慢沉入了湖底。
她惶惶然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眼眸中隱隱閃著淚花,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不可能,這不可能!」
謝驚塵喉口微澀,默了半晌。
「枝枝,對不起。」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又能代表什麼呢?
桃枝簌簌落淚,她三歲時被拐賣輾轉落於拐子手中,從她記事起,她在暗無天日的花樓中生活了十幾年,早已忘記了自己親人的模樣。
原來這世上她還有親人!而她,她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與摯親相認,桃枝她並不欣,也不喜,她只覺得羞恥與悲涼,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如何面對謝驚塵!
她嗓音乾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你走吧。」
謝驚塵心下也酸澀不已,他想要上前一步好好寬慰她,可卻被桃枝一巴掌推開。
桃枝驀然雙目通紅,惡狠狠地瞪著他,多年的委屈與心酸,終於在這一刻歇斯底里地爆發出來!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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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鐵籠沉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官府連著幾日發布了尋屍啟事,關於死者的身份總算有了點眉目。
這日,天色剛剛泛起魚肚白,姜府沁園小院內晨霧渺渺,十分靜謐。
李知書早早就在前廳候著姜令嫵,見她起身梳妝,立刻小碎步上前八卦道:
「卿卿,我昨日又打聽到不得了的消息了!」
姜令嫵剛剛起身,日光微微透過窗紙,灑在她纖細婀娜的身形之上,今日她一襲碧色穿珠曲水紋煙羅,腰間系著煙粉色細腰帶,下衣是一件百蝶戲花裙。
她從裡屋中趨步而出,見來人急吼吼都模樣,不免掩唇笑道:
「你呀,還真是個小狗鼻子,沈厲一不在,你整日就就沉浸在八卦之中~」
李知書一身海棠色金綉銀線軟緞,行動間鬢邊蝴蝶流蘇步搖微微顫抖,襯得她整個人既嬌俏又靈動。
聽到沈厲的名字,她目光凝著霧氣,想到了那雙疏冷而端肅的眼眸。
李知書不免心中一陣難過,她摸了摸鼻子,撅起嘴道:
「卿卿你就別取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到沈厲那個負心漢!那我還不如鑽茶館聽八卦,你總得讓我找點事做打發時間吧!」
姜令嫵面帶暖色,眼底流出寵溺,像是逗小孩一樣問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用過早膳了嘛?」
李知書癟著嘴,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剛剛給姜令嫵梳完髮髻的小喜,放下手中銀梳,接過話茬道:
「今日小廚房準備了雞絲粥,還有李姑娘最愛用的杏仁奶酥呢!」
聽到杏仁奶酥四個字,李知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