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澤園的房間內,常季緩緩抬起手,他原本是想替雀安安擦一擦眼淚的,他是第一次見雀安安哭,還哭得這麼厲害,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連串地往下掉,這個久居上位心狠手辣的少女哭起來無辜天真,很容易就讓人心軟,但常季卻停住了。
他伸手比劃著,整個十二樓內也就雀安安一個人看得懂啞語,君閑對他很上心,吩咐人在床頭給他備下了宣紙和炭筆,他想要說什麼,馬上就能用字句表達出來,雀安安總是嫌棄他的字歪歪扭扭的,更何況他日前剛用雀安安教自己寫的字打擊了她,很快就要不見了,還是給她留個好印象吧。
常季:池青道對君閑很好。
雀安安愣住了,她伸手握住常季的手,如事情會有轉機那般欣喜,「我也會對你好的。」
不是,不是,常季揮揮手,他們之間差的不是誰對誰好,他們之間差了好多東西,而最讓常季挂念的是——
池青道和君閑在一起,他們兩個總是笑,常季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在一起是要笑的。
猶如萬箭穿心,雀安安一句找補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和常季在一起,常常是她笑,她被自己加註在常季身上的惡趣味取悅,從來沒考慮過常季的感受,如今細細想來,常季大抵是不會開心的。
沒有人被那樣對待還能笑,常季還想繼續比劃什麼,雀安安卻把他抱進懷裡,哭得更厲害了。
天大地大,竟沒有一個人可以教雀安安怎麼挽回所愛之人,雀安安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里,正好遇上來找她的池青道。
安南的大夫都對苗疆的蠱毒束手無策,眼看著崔正初的手就要廢了,池青道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後來她想起剛被她從地牢里放出去的雀安安,雀安安擅毒,說不定剛好知道這苗疆的蠱毒。
瞧著雀安安這個樣子,怕是與常季談得不太順利,傷害到這個地步,常季只怕是心灰意冷,不會原諒了。
「替本王治個人。」池青道站在雀安安面前,影子幾乎遮住雀安安大半的身體。
陰影驀然降臨,讓她無處可藏的陽光在池青道身後,雀安安抬眼,陰影讓習慣處於黑暗中的她有了幾分底氣,何況她的脆弱只會在心愛之人面前顯現,她眸里跳動著異樣的光,彷彿黑暗之中伺機而動的狼崽子,輕飄飄兩個字落了下來——
「不治。」
果然是雀安安,池青道意味深長地往裡看了一眼,「治好了,本王就告訴你讓人回心轉意的法子。」
言外之意很明顯,常季就在屋子裡,而雀安安恰好需要讓他回心轉意。
任何條件都不能讓雀安安動搖半分,但這個實在是太誘人了,來不及確認真偽,雀安安「噌」地一下就站了進來,有些急切地問:「說話算話?」
池青道微微頷首,想來她一介安南王,應該不至於說話不算話,雀安安放心地跟著她走了。
崔正初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他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單看面相,雀安安看不出來什麼,她一面去瞧崔正初手臂上的傷口,一面搭上崔正初的手腕,傷口發黑,不斷潰爛,仔細看彷彿有小蟲子在四處遊走,脈象也是一片混亂,雀安安一片瞭然:「苗疆蠱毒。」
「能治嗎?」
雀安安略帶輕蔑地看了池青道一眼,得意又信心十足:「這天下還沒有我雀安安解不了的毒。」
依照雀安安所言,為她找來需要的東西后,池青道退到一旁看她行雲流水的操作,忽然感嘆了句:「你師姐制香天下無雙,你調毒也是出類拔萃,實乃你師門的雙壁。」
雀安安灑藥粉的動作頓了頓,她自嘲一笑:「調毒怎可與制香相提並論。」
師姐當年以「由愛」一香揚名天下,連帶著師父的名字也萬世不朽,可她雀安安對於制香毫無天分,反倒是對調毒得心應手。
師父師姐死後,她流落江湖,偶爾還能聽人提及她們的死,言語之間不乏對師姐的惋惜,以及……對她的憎惡。
調毒是她心狠手辣的佐證,也許殺戮正是她的蓄謀已久,那些話她至今都還記得,一點一點侵蝕了她那顆本就搖搖欲墜的心。
師父師姐的死像一場浩大的沙塵,落到律雁和雀安安身上,將他們不約而同地變成了瘋子。
「調毒不是不能與制香相提並論,香也可以害人,毒也可以救人,不過在於個人的選擇。」
雀安安聽到這裡勾勾唇,回頭看向池青道:「安南王這樣說,是想挽救我?」
不等池青道回答,她又喃喃自語:「只可惜,我早已回不了頭了。」
「沒人指望你回頭,」池青道冷言冷語:「本王只是不希望律雁僅僅因為調毒就與你沾染上一樣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