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飛雲的兒子
韓星!雷破天!
韓星,韓飛雲的兒子。
沒有人知道他是韓飛雲和誰生的兒子,總之韓飛雲說他是自己的兒子,那麼他就是韓飛雲的兒子。
雷破天!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人?長得什麼樣?武功有多高?勢力有多大?屬於何門何派……他好像是剛從地獄里冒出來的。
韓星與雷破天本沒有聯繫,可是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兩人竟相繼在江湖上「出了名」,一起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
不同的是,人們議論起雷破天無不臉sè蒼白,戰戰兢兢;議論起韓星,便彷彿他是一大塊肥肉,恨不得馬上抓住他,然後獨自吞了。
雷破天的確是從地獄里冒出來的,一出現便掀起猩風血雨。七rì之內,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六位鏢頭、十九位邦主、老少十五位劍客連同他們的家眷皆無端失蹤。而他們的鏢局、邦會、府院盡都慘遭洗劫、屠戮,各家武功密笈、金銀珠寶以及平rì籠絡的jīng英人物也皆與這些人一同失蹤,餘下的老幼婦儒、平常小丁無不成了刀下之鬼,屍橫滿地,慘不忍睹。
十六位鏢頭、十九位邦主、老少十五位劍客,這簡直可以說是半個江湖的jīng英。然而人們對於雷破天還是一無所知,似乎只知道「雷破天」三個字是這樣寫的。因為「雷破天」三個字通常寫在牆壁或是門柱上,鮮血為墨,駭然醒目,蘊藏著殺機,滲透著霸氣。經歷過十幾年前梅天寒那場浩劫的人們,不禁由此及彼,尚未見人,便已膽戰心驚,魂不附體。
韓飛雲不得不承認,雷破天是他繼梅天寒之後,遇到的又一個棘手的敵人。不同的是梅天寒殺人不圖名利、不為財sè,似乎只為了某種刻骨銘心的仇恨,近乎瘋狂一般。雷破天卻似乎是在積蓄力量,另有圖謀,若時機成熟,定會是武林中一場翻天覆地的大劫難。可惜他行蹤詭秘,無跡可尋,一時間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韓飛雲沒有取過妻子,這在江湖上,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了梅天瑤沒有人能打動他的心。可是卻無緣無故地多了一個兒子,令許多人費解……
韓飛雲本想這樣向人們解釋:「在梅天瑤之前,我曾邂逅一個女子,一見鍾情,當時家父已然先游,也沒顧世俗禮教,私自結合了。後來,那女子生星兒時,難產死了,韓星是我的兒子,親生的兒子。」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不管怎樣,我既收養了這孩子,就要給他家的溫暖。若要讓他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地享受這種溫暖,就不能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兒子,更不能讓別人知道。」
韓飛雲的偉大就在於,為一個孩子的感受,寧願使自己背上「風流」的名聲。可是這種解釋根本就沒有說出口,因為在它出台之前,江湖上已經有很多種說法了……於是韓飛雲也就有了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風流韻事,廣泛流傳,家喻戶曉。對此,韓飛雲除了無可奈何的一笑之外,毫無辦法。而且已經有很多種合情合理的解釋,自己的說法就不必去湊熱鬧了。
慶幸韓飛雲對於諸如此類的很多事情都很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兒子。
為了撫養教育兒子,他費盡心力,又當嚴父又作慈母,cao其衣食、冷暖。授其道德、武功,簡直已無微不致。所以很多人都很羨慕韓星。
韓飛雲很累,卻很快樂,因為有韓星。對於他來說,付出自己的愛給韓星,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樂。何況韓星又是那樣出sè:他從小就聰明伶俐,稟賦奇佳。十一二歲時已然jīng通天文地理、詩書棋畫,韓飛雲所授的「流星劍法」已有小成,在江湖後輩中獨佔鰲頭;十三歲便在「少俠會」上一舉奪冠,這比當年的韓飛雲還要早上四年;十七歲時竟然在武林大會上,戰勝了「十大高手」中的三位,一舉凌身新一屆「十大高手」之中,名列第七位,雖說與其父比起來還相覷甚遠,但以一個少年之身,汲身於武林中最賦盛名的」十大高手」之列,十多年來還是絕無僅有的……這一切無不令韓飛雲欣慰和驕傲。可是有一天令他震驚的事情卻生了,這一天是5月初9,在這一天韓星突然不見了,是離家出走。
韓飛雲焦急而且氣憤,不惜號動整個武林為他去找兒子。
群雄很奇怪,回想韓飛雲父子一項和睦,在這樣的時候本應該同仇敵愾對付雷破天。韓星怎麼會棄父不顧,毅然出走呢?再說兒子出走,雖說不是時候,但也是家事,韓飛雲一項公而忘私,這次怎麼又如此緊張,不惜號動群雄,竟將雷破天的事情也棄之一邊呢?韓飛雲對這些問題卻都是支支吾吾,像是有難言之癮,不肯說明。愈是如此,群雄愈是忍不住好奇,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起了三個人:周天龍,薛龍兒,韓福。
周天龍當然是韓飛雲最親近的人,誰都知道薛龍兒是韓星未來的妻子,韓福是韓飛雲最忠實的管家。父子之間生什麼事情,他們三個會比別人清楚。
周天龍冷著臉,總是不耐煩地道:「你們問我,我問誰去!」群雄知道無論周天龍知不知道內情,只要他不想說,天王老子也拿他沒有辦法。
於是人們又去問薛龍兒,薛龍兒通常楚楚可憐:「星哥哥這幾天總是心事重重,我以為他是為了『雷破天』的事煩心,只是勸慰,道沒防備什麼,誰知他……他竟會不聲不響地突然出走……」她了解的並不多,她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知道韓星為什麼走,至少那樣能明確一下該怎樣去找他。
群雄又拉來了韓福,韓福開始還口風甚緊,不肯敘說。可是「醉仙樓」上等的三杯竹葉青下肚,再加上五十兩銀子入懷,嘴上便沒有把門的了:「其實用不著大驚小怪,無非公子與老爹吵了幾句,負氣而走罷了。」
「既然是負氣出走,耍小孩子脾氣,興許用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盟主何必號動整個武林找兒子呢?」
韓福道:「公子好象還偷走了什麼東西,老爺才著急。」
「什麼東西?」
韓福忖思著道:「象是一本什麼劍譜,5月初5端午節那天晚上,公子向老爺要那劍譜,老爺不肯給,才吵起來。當時我正路過他們門口,只聽公子怨聲道:『如此曠世奇學孩兒早就想領悟一番,興許能化去那其中的戾氣,成就一套天下無敵的神技呢!可爹遲遲不肯拿給孩兒一閱,推說什麼攻力尚淺,根基不穩,我看分明就是不給孩兒機會……』老爺道:『你不要胡亂猜疑。那神攻雖說誘人,但絕非常人所能演練,你年剛十九,攻力淺、根基差,確實不宜嘗試。莫說你,就是為父參詳近二十年,至今仍化不去半分戾氣,也未敢習練一招半式。』公子道:『孩兒也不是要盲目習練,只是想同爹一起參詳,化不去戾氣就不練嗎。』老爺道:『你年輕氣盛,定力不夠,見那其中招式必然痴迷。既便化不去戾氣,也會禁不住誘惑強行習練,到時身不由己,愈罷不能,後果定然不堪設想。』公子不服氣地道:『見都沒見過那劍譜一眼,您就能斷定孩兒定力不夠嗎?』老爺笑道:『知子莫若父,你的脾氣、稟xìng,為父焉有不知之理?』公子央求道:『孩兒若不能化去那戾氣,就肯定不會習練的。孩兒若控制不住自己,不是還有您嗎,你從旁制止住不就行了嗎,爹!您就讓孩兒見一見吧?』老爺堅決地道:『不行!你沒見過那劍譜,永遠也想不道,他的誘人魅力到底有多大。縱是為父也時常情不自禁地失控,若不是意志堅定,定力深厚,恐怕早已走火入魔,我又怎能讓你冒險呢?』公子道:『孩兒一項對自己信心實足,爹卻每每都小看我,凡事不肯讓我嘗試,何年何月才能揚名天下。』老爺勸道:『人且不可太貪心,不是已經凌身『十大高手』中第七的位置了嗎,難道還不滿足?』公子老大不高興地道:『誰希罕這第七名!』老爺忙道:『不可狂妄!』公子道:『口口聲聲今rì一切盡隨我願,可到頭來還是不肯答應我的要求。』老爺笑著哄道:『除了此事,爹什麼都答應你還不行嗎?』公子任xìng地道:『除了此事,孩兒別無他求!』老爺耐心勸道:『其中利害已言明,爹是是為你好。』公子冷冷地道:『為我好!為我好!說的道是好!』老爺疑責道:『這是什麼話?』公子道:『您危言聳聽,分明就是嚇虎孩兒,您窮二十年之力無法化去那劍譜中的戾氣,難成神攻,卻怕孩兒一朝破解,從此威名遠播,折了您『武林第一劍』的威名。』老爺有些生氣,道:『胡說!你若有此本事,我高興還來不及,我一項視名利如糞土,怎會怕你勝過我?冒然嘗試不走火入魔才怪!』公子頂撞道:『走火入魔也總比眼巴巴地看著心癢好,馮大小姐當年將此神物相贈,唯一的要求不就是希望您能化去那劍譜中的戾氣,完成她爹的心愿嗎?如今您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實現她的願望,卻自私地不請別人一起參詳,辜負馮大小姐所託是小,使如此曠世神攻,久久不見天rì,才是暴殄天物、誤人誤己的大過。』老爺怒喝道:『放肆!我不辭辛勞,調教你長大net,如今一事不如你願,便落得個自私之名?好一個沒有良心的不屑之子!』公子自然不敢再作聲,卻也沒有了好生氣,老爺更氣,接著喝道:『不自量力的無知小兒,以後若再敢提及些事,我定不輕饒!』公子仍就不敢作聲,過了片刻老爺似乎覺得自己火氣太大,何況那夜還是端午節,怕怒言責罵,公子會覺得委屈。馬上又溫和下來道:『聽爹的話……』誰知下話未說出口,公子便「啪」的一聲推門而出,揚長而去。接連兩天都沒有回來。老爺以為他是獨自住進『望瑤居』賭氣,前兩天自己余怒難消,也沒去找公子,直到第四天老爺氣也消得差不多,確實有些惦記公子了,才去了『望瑤居』。誰知不到一天便氣沖沖地回來,馬上叫我把周老爺找來,周老爺一進門,老爺就沒好生氣地責怪道:『都是你!偏告訴他我有什麼曠世奇學,叫他整天地纏著我要。這回可好,我不給,他竟忍不住自己偷了去,還離家跑了,要是有什麼閃失,你……你難辭其咎!』我這才知道公子是偷了東西離家出走,一聯想,偷的也定是那晚向老爺索取卻未得到手的東西,至於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恐怕也只有老爺和周老爺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除了老爺和周老爺,也只有我稍微知道一點公子出走的內情,是以老爺千叮萬囑要我守口如瓶……」
可惜他還是沒能管住他那張嘴,於是韓星因何出走便成了公開的秘密。
誰都知道韓星是偷了東西出走的,至於偷了什麼?韓福自然不知道,但聽的人心裡卻都已明白——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就都知道當年馮雲碧送給韓飛雲的是什麼東西。
於是江湖上一件驚人的事情就傳開了;於是就有黑白兩道上的許許多多的人在找韓星;於是韓星也就成了一塊人人都想吃到嘴的肥肉。
因為韓星,人們似乎又都忘記了雷破天。
韓飛雲更急了!
幸好他還有幾位朋友,可以真心幫他找兒子,可是卻始終找不到韓星,韓星就像是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
孫老頭是個駝背,雖年過半百,兩鬃斑白,但jīng神矍鑠,十分硬朗。
孫老頭在江yīn通往蘇州的一條山野小路旁開了一個茶棚。不過一間破草棚,幾套桌橙,十分簡陋。賣的也只是些粗茶饅頭,幾樣自家腌漬的鹹菜。這裡過往行人稀少,生意很不景氣,勉強糊口罷了。
孫老頭也不奢求有什麼樣的展和改進,也無從想象什麼樣才是榮華富貴,在他看來這間破草棚似乎還能維持溫飽,已經不錯。是以臉上總是很平靜、很淡然、很純樸。
可是最近孫老頭的生意卻格外的好。這無疑得感激韓星,為了找韓星,許多人深入深山荒效、人跡罕至之地,他這荒野小店便沾了光,顧客多了起來,孫老頭的銀子也賺得多了起來。
孫老頭一生中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銀子多一點的姿味的確比維持溫飽要好受得多,他想,或許銀子再多一點,自己就滿足了,是以幹得很起勁。
起初他的銀子賺得的確很容易也很多,可是後來他現他的客人開始高貴起來,之前可能還是些無名小卒,後來的便是些不尋常的人物了。不尋常的人物,脾氣自然大得不尋常,是以孫老頭又開始倒霉起來……
因為他的茶是粗茶,有人會把茶水噴到他的臉上。他清楚地記得,那個把茶水噴到他臉上的是個面目漆黑,身材鏢悍,手中提著一把大環刀的人。
孫老頭不見得能認識「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九的「奇命刀」楚連環。但他知道,象楚連環那種模樣的人物,通常是不好惹的,理所當然也不是他這種身份卑微的人所能惹得起的,所以無論是噴了一臉茶水也好,噴了一臉口水也罷,孫老頭都不敢介意。慶幸楚連環沒有不給他銀子,而且一甩手就是十兩,孫老頭就並不覺得委屈了。
孫老頭為人和善,服務態度很好,招呼客人一項是笑臉相迎、畢恭畢敬。可偏偏有人覺得,他作得還不夠好,至少是認為他應該跪著服務就對了。便一掌把他打得跪下,嘴裡還罵著:「狗奴才!」。把孫老頭打得跪下的是個絡腮鬍子、一身紅緞、手持兩柄斧頭的中年人。孫老頭也不見得能認識「長風鏢局」的鏢頭吳天雄,但他也知道像吳天雄這種模樣的人,也是不能惹的,無論是跪著、趴著、磕頭也好,孫老頭也都不敢介意。
吳天雄也沒不給他銀子,而且也給的很多,他們這種人當然是不在乎銀子的。所以孫老頭非但已不記得吳天雄對自己的侮辱與慢罵,像是已把他當作是天神。
孫老頭從不多嘴也不好事,更別說惹事,然而有些人卻偏偏找他的麻煩——居然還是一群乞丐。
孫老頭一項善良,當一群乞丐魚貫沖入他的茶棚時,他飛入腦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應該給他們一些饅頭。」當然,孫老頭是要施捨的,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尚未施捨時,一錠銀子已經飛落到他的腳下,孫老頭詫異而且感慨:「要飯居然也成了賺錢的行業!」好像還考慮了一下是否轉行的問題。尚未來得及去撿那銀子,麻煩便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