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啟蒙對韻，曠世大才

岳孝大踏步走過去，他的幾十號兄弟們也慢慢跟過去，而不少災民也圍了上去，怒視起這一夥抱怨不休的新來者。

這夥人也不甘示弱，領頭的的青年二十七八歲，膀大腰圓，一看就不是善茬,他冷笑起來：「咋，你們這還欺生啊？可笑！」

岳孝冷笑：「兄弟，有話好好說，還是不要鬧事。小王爺和寺里組織這場賑災，很不容易。現在城裡一斗米都賣到了兩貫錢，咱們成千上萬的災民每天要吃掉多少糧食？你想想看！」

「至於糧食里摻麩糠,定量供給，那也是想盡量節約糧食,儘可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不然的話，糧食都被我們吃光了，你們這些後來的人，還有飯吃么？」

「這個災年，能活命就不錯了，還敢得寸進尺？才幹了半天活，現在就開始抱怨糧食里摻了麩糠，過兩天你們又是不是該抱怨沒有酒喝、沒有肉吃了？是不是還要每人給你們配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陪你們睡覺啊？」

災民大隊中有人跳起腳嘲諷大叫，眾人頓時鬨笑起來。

「俺們不是歹人，又沒有作姦犯科，俺們就是想多要點糧食吃，錯了么？」

「俺們聽說趙王府的小王爺在安國寺這裡開粥廠賑災，所以才來了，我們是來吃飯的，可不是來當苦力的！既然是開粥廠，就必須要管飽！否則，俺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

「什麼叫必須管飽？你們要不要臉啊？願意呆就呆，不願意帶著你老婆孩子滾別處去,別再這添堵！」

「憑什麼趕俺們走？！俺就不走，你能咋樣？」

「俺就說中都貴人咋會這麼好心，看那小王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要坑騙災民幫他耕田！」記住網址

也不知道是誰在暗中這樣亂叫，吵吵嚷嚷，反正最後這句話不但激怒了外圍的軍卒和赤喜，導致數十名附近的軍卒紛紛拔刀而起，同樣也激怒了近在咫尺的岳孝和越來越多的圍觀災民。

「你敢非議小王爺，該死！」

岳孝怒吼一聲，缽頭大的拳頭猛然擊打過去，一拳就將那青年打得暈頭轉向，鼻青臉腫。

那青年也暴跳如雷，動手還擊，兩人就廝打起來。

圍觀災民有的高喊「敢說小王爺的不是，打死這群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有的乾脆就衝過來直接沖那廝拳打腳踢。

廝打瞬間變成群毆，場面混亂起來。

赤喜冷臉揮手，軍卒馬上擂動軍鼓,百餘軍卒鋼刀出鞘,踩著鼓點喊著軍號包圍過來。

鬧事的人群很容易就被衝散，但這回赤喜沒有殺人。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受完顏慷影響太深了，他此刻真覺得殺人太低級，靠殺人來威懾災民，某個側面說明官軍無能。

出於現實考慮，赤喜將這群新來的災民青壯分散安置在不同的災民隊中，現在他把完顏慷的這手分散瓦解各個擊破的招數玩得很溜。

局部的鬧事並不影響整體的大局，災民的秩序很快就恢復正常。只是這提醒赤喜，今後再新來災民，不能立即讓其加入到災民隊伍中，而是必須要先經一段時間的集中管束。

他記得小王爺管這叫「入職教育」。

……

葛王莊。

「沒想到趙王府在城外還有這麼座莊子……」完顏忽蘭望著車外道。

完顏慧嗯一聲，回答：「趙王畢竟是親王，皇上親弟，又得先帝看重，數十年經營，府中產業還是蠻多的，至少……」

完顏慧心裡有些落寞，心說至少不是俺們南陽郡王府這種旁落宗室能比的。

南陽郡王府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這兩年若不是公主的接濟，

她這個郡主的體面都難以維持了。

不多時，完顏忽蘭和完顏慧的馬車悄然進了城堡，哪裡也沒去，直奔完顏慷剛籌建起來的孤兒院。

寬敞的大院中，搭著遮陽或防雨的棚子，棚子下鋪著厚厚的草席。

五六十個從八九歲到十二三歲不等的孩子，個個都穿著乾乾淨淨的青衣，整整齊齊排坐在席上，認認真真跟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識字讀書。

小和尚在樹立木板上貼著的紙上，寫下幾個工整清秀的字如「天」、「地」、「雨」、「風」之類，然後逐一指著教念。

爾後小和尚大聲道：「大家認真聽，我念一句你們念一句，一起跟我誦讀。」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

「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蒙蒙，日下對天中……」

一群半大孩子似模似樣南腔北調的誦讀聲，聽得完顏忽蘭在旁面帶微笑，單憑教孤兒讀書這一項，完顏慷的做法就很合她的胃口。

當然完顏慷設立孤兒院的深遠考量，就不是她目前能猜度的了。

不過此刻引起她強烈興趣的，還是小和尚教的這些「課文」，乍一聽對仗工整、朗朗上口，細一品虛實相對、韻律協調，她從未見過如此優美的文體，難道是佛經？又不像。

小和尚自然是奉命每天來一趟的，頗容易接受新思想的、被完顏慷讚譽為未來佛學大師的，安國寺小師傅覺空。

孤兒院這些孩子上午跟沈慶、馬雄練武，下午跟覺空讀書識字。

「覺空拜見兩位……女施主！」

覺空見完顏忽蘭兩女衣著氣度不凡，又出現在葛王莊內，猜測不是普通人，應是中都貴人。

但想來想去，還是稱之為女施主更保險。從這點上說，小和尚真的蠻聰明。

「剛才小師傅教的這些……出自哪種典籍，不知可否相告？」完顏忽蘭溫和一笑。

她本來就沒有什麼架子，屬於女真皇族中最親民的一類人，也不需要刻意為之。

覺空從懷中掏出一本薄冊子來，遞過去笑道：「這些出自小王爺所著的《啟蒙對韻卷一之東字篇》，是他專門寫來給這些孩子啟蒙的……據小王爺說，他隨後將陸續寫完對韻的兩卷，據說共數十篇？小僧也不清楚呢。」

完顏忽蘭接過，就站在那認真翻看著，越看面色越悠然神往。

「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斗西東。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

「河對漢，綠對紅。雨伯對雷公。煙樓對雪洞，月殿對天宮。雲叆叇，日曈朦。臘屐對漁篷。過天星似箭，吐魄月如弓。驛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風。茅店村前，皓月墜林雞唱韻；板橋路上，青霜鎖道馬行蹤……」

良久。

完顏忽蘭才抬頭來沖完顏慧感嘆道：「完顏慷真乃當世奇才也，這本啟蒙對韻，包羅萬象，對仗工整，押韻上口，若是能普及開去，將造福天下學子，這等啟蒙開智之功，怕是要綿延後世不絕，堪比聖人了！」

完顏慧沒想完顏小姐姐對此評價這麼高。

她搓搓手，俏臉複雜，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種文縐縐的東西，她只能看個一知半解，聽起來挺好聽的倒是。不過以完顏忽蘭的才學，她說好那就是好了，這沒什麼好懷疑的。

「小師傅，這啟蒙對韻一書，我甚喜歡，可否借我謄抄一遍？」

覺空雙手合十：「本來無妨，小僧早已謄抄數冊備用。不過，小王爺再三嚴命小僧不得將此書外傳外借，所以……還請女施主見諒！」

「他說……要保護知識產權和個人專利的。」

知識產權？個人專利？

完顏忽蘭面色古怪，她突然想起了完顏慷弄出的雪花鹽和味極鮮來。她搖搖頭，便哦一聲，長袖揮動，再沖覺空微頷首，轉身走了。

「小姐姐，何往？不到處看看么？」完顏慧追了上來。

「不看了，咱們即刻回城！」

完顏忽蘭一刻都不想停了，她想趕緊回城找上完顏慷，把這本啟蒙對韻要到手，然後帶回去慢慢研究。

如果說前面兩首折桂令，她心裡還多少有些不確定，甚至有存疑之處，但今日見了這冊《啟蒙對韻》，一切都不消說了。

完顏慷絕對是曠世大才，至少不比她差多少了。

至於他過去為何藏拙，又為何此時嶄露頭角崢嶸……完顏忽蘭此刻覺得大昊的猜疑是對的，這或許與趙王有關。

這一兩年間，趙王完顏洪對皇位的覬覦幾乎毫不遮掩了。

以他的數十年經營和此刻的權勢根基，恐怕未來真的會釀成血雨腥風，朝局動蕩。

只是趙王繼承皇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子嗣。

很多人懷疑趙王沒有生育能力，甚至不喜女色。否則以他顯赫地位，這麼多年何至於只有鮑氏這麼一個女人，連侍妾都沒一個。

只有一個養子完顏慷，還是漢人之後。

這是女真皇族整體所不能接受的。

但到底趙王是怎麼想的，任何人都揣摩不透，完顏忽蘭更是懶得再去想，反正來日方長，慢慢走著看吧。

想起這些，完顏忽蘭忍不住在車內輕嘆一聲。

完顏慧卻默默靠著車壁，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別的心事。完顏忽蘭掃她一眼，也沒去打擾，靜靜閉上了眼睛。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