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進宮
花千樹門口。
滿是酒客食客和一路尾隨過來的吃瓜群眾,至少有數百近千人聚集在此,人聲鼎沸,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
誰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堂堂開城侯李珂、李貴妃的弟弟,竟然被完顏慷當成死狗一般拽著頭髮,一手持匕,一步步走到花千樹的招牌前,狀若要殺人。
李珂一開始還謾罵連聲,到了後來就變成了毛骨悚然有氣無力的乞求饒命。
完顏慷殺氣騰騰。
宮裡來報信的小太監嚇得臉色煞白,遠遠避在一旁顫聲道:「小王爺,皇上有旨,命你即刻放了開城侯,進宮面聖。」
「小王爺,不可亂來的!」
不遠處,李貴妃派來的宮禁侍衛見狀大吃一驚,數騎馳至,打頭的一個百夫長翻身下馬冷然道:「完顏慷,你好放肆,竟敢當街毆打皇親國戚!來人,上前去把開城侯救下來!」
這是宮裡李妃身邊的心腹,眼看貴妃娘娘的弟弟遭受如此奇恥大辱,自然不敢怠慢。這幾個宮裡禁衛一哄而上,試圖從完顏慷手裡奪下李珂。
完顏慷長嘯一聲,沖著一名禁衛擊出一拳,拳勢如雷。首發網址ps://
禁衛中拳後身形凌空被甩出數米,其餘兩名禁衛拔刀相向,一起迎頭劈向完顏慷。
完顏慷嘴角略抽,身形一閃,避過刀鋒,左右開弓迅速打出兩圈,直中兩人面門,頓時將兩人打得七暈八素血流滿面。
這一切都發生在頃刻之間。
見那名百夫長猶自要上前,完顏慷懶得再跟他們糾纏浪費時間,手中匕首一閃,那一隻手抻直了李珂的長發,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下,他生生一刀斬斷李珂大半截長發,然後順手一揚,漫天黑髮飄去,李珂哀嚎著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古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動。被人斬斷長發,幾乎相當於砍了腦袋,至少這種面子上的羞辱對於李珂來說,絕對終生難忘。
那名百夫長倒抽冷氣,怒斥道:「完顏慷,你如此肆意妄為,皇上必定嚴懲不貸……來人,趕緊救下開城侯,我們回宮!」
話音未落,人影一閃,完顏慷就到了他的近前,也不廢話,直接就是狠狠一記耳光扇了上去。
「完顏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么?」
……
皇宮。
李妃的明德殿。
李妃臉色鐵青,她那張原本嫵媚圓潤的臉蛋上猶自掛著明顯淚痕,她眸中閃著憤怒,她在殿中焦灼來迴轉圈。
趺坐在龍椅寶座上的金帝無奈嘆了口氣道:「愛妃,你且稍安勿躁,我已經命人去傳完顏慷進宮,開城侯不會有事的。」
李妃憤然轉身道:「皇上,完顏慷小兒如此膽大妄為,竟然將我弟公開凌辱,鬧得滿城皆知,此等羞辱讓臣妾如何承受得住?他不過趙王一個養子,目無王法,恣意羞辱皇親國戚,該當何罪?」
金帝苦笑:「完顏慷所為自是過分了些……不過,愛妃,你也該好好管教一下你那弟弟李珂,他若不是主動招惹完顏慷,豈能惹禍上身?」
李妃瞬間淚流滿面,跪拜下去:「皇上,臣妾之弟縱有過錯,也自會有朝廷律法依法懲處,臣妾也認了;可那小兒憑什麼擅自妄動私刑,尤其是故意當街凌辱,這本就是故意沖臣妾來的……臣妾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那趙王一脈近年來日漸跋扈狂妄,串通內外把持朝政,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皇上,若此番再不嚴懲,將來必成大患!」
金帝沉默了下去。
趙王完顏洪的確這一年多來行事作風與過去迥異。
實際眾人都看得明白,他就是沖皇位來的,因為皇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金帝心知肚明。
對於皇位歸屬,金帝一直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他原本的計劃是將皇位傳給趙王,因趙王無子嗣,將來再由趙王傳給皇長子完顏從恪。
這本在皇族內部都達成了某種默契。
然而隨著完顏從恪年歲漸長,局勢開始變化。一方面是完顏從恪根本不甘心等待日後,認定皇位本就該屬於他。另一方面李妃也生了一個兒子,她最近幾年勾連胥執國所圖的,無非是把自己的兒子推上皇位。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完顏洪似乎心態也變了。他要真登上皇位,就未必有完顏從恪什麼事了。
這些年,完顏從恪不斷培植個人力量,金帝當然是暗中給予了一定支持的,但完顏洪的力量卻越來越大。
完顏洪本就掌軍權,金國禁軍的掌控權基本上就在他手裡,再加上完顏洪與掌握邊軍的仆散家關係緊密,他們是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
而處於所謂中立狀態的尚書令大昊一系,從骨子裡來說是傾向於完顏洪的,這種微妙的格局別人不一定能勘破,可金帝最清楚不過了。
所以一旦撕破臉皮,完顏從恪根本就不是完顏洪的對手。
至少現在是這樣。
至於李妃和胥執國這些人,根本就難成氣候。甚至不用完顏洪出手,光是大昊,就能翻手間將胥執國給滅了。
問題在於,除了皇帝之外,無論是完顏從恪還是李妃,都不認為自己力量不夠,都堅持自己才是正統接班人,金帝對此很無奈。
有些話他不能跟李妃明說,當然說了李妃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就算沒有趙王完顏洪存在,女真皇族也不會容許出現一個年幼無知的傀儡皇帝,這是金朝政體與周國最大的不同,在不能兩全的情況下,更兼顧族群的整體利益。
「皇上,求皇上給臣妾做主啊!」李妃哭喊著重重叩下頭去,將嬌嫩的額頭磕出絲絲血跡來。
金帝頓時有些心煩意亂,道:「做主?你讓朕如何做主?直接殺了完顏慷么?」
「我大金國半數兵馬都掌握在趙王手中,殺完顏慷無異於逼反完顏洪,愛妃,你想過後果么?你不懂?」
李妃呆了呆,旋即咬牙切齒道:「皇上,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輕饒了他!」
「罷了,愛妃,李珂本來就有錯在先,真要細究起來,他給趙王府小王爺和朕的公主下藥,這也算是彌天大罪,可誅九族了。愛妃不如這樣,待會完顏慷進宮來,朕對他嚴加訓斥一番,這事便互不追究,然後你們兩家握手言和吧。」
李妃氣急道:「皇上,這……臣妾何罪,要承受如此羞辱!臣妾還不如死了!」
李妃作勢欲要衝向殿內樑柱作自殺狀,宮女們趕緊慌不迭攔住她,她嚎啕大哭哭天搶地將整個明德殿鬧得雞飛狗跳。
金帝掩面無語。
從本質上說,李妃為了自己的兒子爭奪皇位也沒什麼錯。只不過,她背後的李氏親眷實在是太自不量力,招惹誰不好,非要去招惹完顏洪,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
完顏慷獨自一人進宮。
明德殿外,他遇上了似乎早已等候在殿外多時的皇長子完顏從恪。
這其實是一個比他才大一歲多的少年。
五官精緻,溫文爾雅,身材修長,頭戴金冠,著長衫。
完顏從恪前後左右有數十名戒備森嚴的宮禁護衛,他靜靜站在那望著完顏慷,完顏慷也望向他,猜出了他的身份。
能在皇宮中明火執仗帶全副武裝護衛的,大概除了皇帝,就是這位號稱年輕有為的皇長子了。
完顏從恪雖然面色不變,但心中卻著實有些波瀾。
八步趕蟬薛峰和鴛鴦刀孟沖在他梁王府招募來的江湖高手中屬於拔尖的存在,可這樣的江湖高手竟然在完顏洪的這個養子面前不堪一擊。
完顏從恪非常震驚。
實話講,以前完顏從恪從來沒有把完顏慷放在眼裡,哪怕他後來傳出所謂十年藏拙的大才之名,又有幾首詩詞在京里傳頌,完顏從恪都不屑一顧。
直至今日。
梁王府十幾名護衛高手在完顏慷手下團滅,這幾乎意味著僅僅在個人武力上,完顏慷已經在中都無人可敵。
雖然皇位爭奪與個人武力沒有直接的關係,但趙王府中多了完顏慷這麼個變數,完顏從恪旋即引起了該有的警惕。
還有一點點的好奇。
所以完顏從恪就來了。
來了就更意外。
完顏慷在宮外鬧出諾大動靜,幾乎與李妃結成死仇,卻還敢孤身一人進宮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么?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完顏慷。過去,他是不屑於與完顏慷這種愚蠢紈絝碰面的。
「你便是那完顏慷么?」
完顏慷淡淡一笑道:「正是,想必你就是梁王殿下了。」
「正是本王。久仰小王爺大名,沒想到趙王叔竟養了個文武雙全的兒子!」
「殿下過獎。」
「你進殿去吧,父皇和李妃娘娘正在等你。」
完顏從恪指了指殿口。
他是來瞧熱鬧的,可不是來跟完顏慷套近乎的。
完顏慷輕笑,飄然而入。
豪華奢侈的明德殿中,也被帶進宮來的李珂和姐姐李妃抱頭痛哭一起,尤其是看到李珂的長發竟被完顏慷當眾斬斷,這種近乎砍頭的羞辱看得李妃痛不欲生。
實際比殺了李珂還要讓李妃感到難受。
「完顏慷拜見皇上。」完顏慷上前該行禮自然也得行禮,這可是在金國皇宮之中,他又不是真的要造反。
「完顏慷,你這狂妄小兒,可否知罪?」金帝慢吞吞道。
「回皇上,完顏慷不知所犯何罪。」
「你肆意欺凌和羞辱皇親國戚,蔑視貴妃娘娘,光這一條,朕就可以將你推出去斬了。」
「皇上,完顏慷從未冒犯過貴妃娘娘。」
完顏慷不疾不徐道:「那李珂攛掇主使胥執國的兒子胥野,假冒大興國之名,騙我及岐國公主赴宴,還在酒中下了下三濫的毒,險些讓完顏慷和岐國公主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那麼請問皇上,若真讓李珂得逞,我該如何,公主又該如何?」
「斗膽再問皇上,李珂此舉居心叵測,難道不該嚴查到底,問一問他為何要陷害完顏慷和公主么?」
金帝被反問了個啞口無言。
完顏慷又道:「人證物證俱在,李珂罪責難逃。既然他欲置我於死地,我登門向他討個公道,又有何不可?」
金帝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你這小兒牙尖嘴利,朕辯不過你。朕看這樣,你們雙方都有錯,互相退一步,就此罷手吧。就這樣吧,朕晚些時候還要接見蒙兀人特使,爾等退下。」
金帝似乎知道李妃肯定不願意善罷甘休,為避免尷尬,直接一推了之。
其實他本來還想做做樣子假意訓斥完顏慷兩下,但見李妃和她那不爭氣的弟弟李珂如此情態,他反倒心裡很煩亂,連樣子都懶得再做。
……
蒙兀人的使者果然來了,一行百餘人。
使團長帖木兒,是蒙兀人大汗鐵木真麾下大將,也是一員猛將。帖木兒昂首挺胸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目不斜視,其身後所屬騎兵也都在馬上秩序井然,一股子無形的殺氣瀰漫而出,蒙兀人走街串巷直奔皇城,沿路城中百姓無比避讓三分。
蒙兀人原為金國屬臣。
鐵木真還受封為金國的蒙兀指揮使,還向金國納貢稱臣。
之後為了遏制日漸強大的鐵木真部落,金國攛掇蒙兀另外一大部落也速該部進攻鐵木真,挑起蒙兀內亂。結果經此一戰,鐵木真迅速崛起,而且很快就有統一漠北蒙兀各部的架勢。
如此,蒙兀人其實就不怎麼把金國放在眼裡了。
數年前,蒙兀人曾與金國爆發過一場大戰,所謂血戰野狐嶺。雖然這場征戰蒙兀人貌似沒有取得勝利,而實際卻是大獲全勝,將金朝皇帝的權威狠狠踐踏在地上。
蒙兀人三路軍馬在黃河以北大肆屠戮、劫掠,所謂「兩河山東數千里,人民殺戮幾盡,金帛、子女、牛羊馬皆席捲而去,屋廬盡毀,城郭丘墟矣」。
這場戰爭成為金國與蒙兀人勢力顛覆的一個分水嶺。
換言之,由此而後,蒙兀人對金國的態度截然不同。
所以完顏慷在出宮時恰好撞上要進宮的帖木兒一行,這一百多蒙兀人趾高氣揚的架勢看得他暗笑,果然歷史的周期律顛撲不破,當年女真人咄咄逼人進攻中原,將漢人趕到了江南一隅,而如今,歷史又近乎重演,更彪悍的蒙兀人來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