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話之一：夜之怨靈 第七章 未完的夢魘
推開這扇熟悉的門，映入眼前的還是那熟悉的場景。這裡畢竟是衛小楓居住了半年多的寢室，她心中在這一剎那泛起一股溫馨和懷念，因為，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走進這裡了。
半年前，她認識了和她同處一室的將要一起共度四年大學時光的五個個性不同但都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們之間的羈絆組成了名為418的寢室。
每個人在上學時都會有一間面積不大但是氛圍和諧的寢室，都會有一些相濡以沫、互為臂膀的好室友，但是他們之間的羈絆卻沒有衛小楓和她的室友們這麼的深。
半月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418寢室里斷斷續續地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令人匪夷所思又詭異恐怖的事件。六個女孩不知共度了多少個提心弔膽的晚上，品嘗了多少讓人精神崩潰的恐懼，這些或許是其他人一生都不會遭遇和經歷的。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牢不可破的羈絆產生了。雖然最後這一系列的詭異事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了——余筱雨的夢遊症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小楓在親身經歷了最後的「午夜驚魂」之後也因為驚嚇過度而不得不住院——但是這股羈絆沒有因此而斷裂，反而越來越牢固，鑄成了她們之間超越友誼的連心鎖。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因為接連三天受到不小程度的驚嚇，小楓患上了輕度的神經衰弱，被送進了醫院進行治療和觀察。在她住院的半個月里，寢室里其他五個女孩每天的探望和鼓勵，幫助她順利地衝破了心理障礙，在短時間內奇迹般的恢復了正常。
余筱雨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也去向心理醫生進行諮詢，積極配合治療，寢室里之後再也沒有出現異常的事情了。
寢室里的其餘四個人，則在努力地闢謠，消除影響，讓這段令人不快的回憶從人們的記憶中慢慢地淡漠掉。
當衛小楓再次回到這熟悉的校園，熟悉的宿舍，熟悉的寢室時，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靜，彷彿半個月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衛小楓邁步走進寢室，發現屬於自己的那張桌子上所有物品和她去住院之前一樣，擺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床鋪也是乾乾淨淨的。她在寢室里踱著步，環顧著離別了半個多月的這第二個家的角角落落，呼吸著仍舊熟悉的空氣。
從門外，魚貫而入五道身影：章月玥、庄涵、陳雪琪、余筱雨、王苗苗。這五位女孩子，從小楓住院起就幾乎每天出現在她的身邊，包括她出院的今天，五個人更是集體陪伴著她走過從醫院到寢室的每一步。
「為了慶祝小楓的完美回歸，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哪裡吃一頓好的，高興高興？」最為活潑的陳雪琪興奮地提議道。
章月玥連忙打斷她：「這個待會再說，先幫小楓把行李都整理出來吧。」
說罷，幾個女生從門外拖進來兩個行李箱。
說干就干，這幾個女生都可以說是心裡手巧的，不一會，兩個滿滿的行李箱都被清空了，同時衛小楓的書桌和柜子里多出來的各種物品都被擺放得井井有條。衣服自然不用說了，還有些生活的必需品也被放在了相應的位置上，而小楓住院期間五個女生給她買的各種各樣的禮物也被放置在了最合適的位置。各種掛飾是必不可少的，於是小楓的床頭一下子熱鬧了許多，但是紛雜在其中的一抹扎眼的白色還是將小楓的注意力全部吸收了過去。
替身娃娃……
半個月前那個驚魂午夜詭異事件的最後一幕……
本來是為了辟邪而買的替身娃娃，卻成為了那恐怖畫面的「兇器」……
慘白的月光下，長發飄飄的白色身影，陡然掉落在地的被剪下的娃娃的頭，還有那驚魂一瞥中毫無生機的死寂眼神……
凄慘的叫聲撕開夜空，精神崩潰下漸漸空洞的眼神，雙腳發軟使得身體無力地跌坐在地，靈魂彷彿要逐漸抽離因恐懼而不斷顫抖的肉體……
這些是衛小楓在那晚最後的知覺，最後的記憶……
之後的日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感官似乎被完全封閉，只餘下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仍然在不斷啃食著她最後的感知——恐懼……
直到五位女孩的鼓勵和笑容，如同刺穿烏雲的陽光一般穿過了包裹她內心的厚厚的陰霾，激起了她心裡被恐懼摧殘下還在苦苦掙扎的希望。哪怕是再小的希望，只要能牢牢抓住，就能夠成長為足以擊退如同天塌一般覆盆而下的恐懼的力量！
於是，記憶中那一晚的恐怖畫面不再另她恐懼，因為製造一切的元兇，是幫助她走出陰霾，待她如親姐妹一般的閨中密友啊！她們之間沒有隔閡，沒有憎惡，只有那一條牢不可破的羈絆，足以將那晚的痛苦回憶驅除得乾乾淨淨。
衛小楓微微一笑，將替身娃娃從一叢花樣繁多的掛飾中挑出，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上。因為這個娃娃是這個女孩買的，是她為了幫助寢室里其他女生能夠走出恐懼而表達的心意。
衛小楓注視著神色認真地在幫她整理行禮的余筱雨，心裡堅定地說道：這不是她的錯，她是我永遠的好姐妹。
***
也許是聽說住院半個月的衛小楓出院回來了，同班的七個男生聯名邀請了418寢室里的六位女生出來聚餐，這有點出乎女孩們的意料。不過考慮到寢室長章月玥和其中的一位男生關係曖昧，女孩們也都心知肚明了。在愉快的氣氛中，聚餐結束，六個女生一起逛了會兒校園之後，回到了寢室。
「只有六個人全部到齊了，才是完整的418寢室啊！好久沒有這種美妙的感覺了！」章月玥感慨道。
「是啊。」王苗苗附和道，「前幾個月接連不斷的像是鬧鬼的事情弄得我們心神不寧的，然後又是小楓的住院。現在好了，小楓回來了，事情的原因也都搞清楚了，心情好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真不好意哈，都是我這個罪魁禍首害的，要不要我單獨請小楓吃頓飯當作賠罪啊？」余筱雨顯然已經將那件事情放下了，也開起了玩笑。
衛小楓客氣地說道：「不用啦，本來就不是你的錯，還是因為我膽子太小了。對了，我差點忘了問了，小雨你的夢遊症現在怎麼樣了？」
余筱雨開心地說道：「諮詢過幾次心理醫生，現在差不多好了。」
「夢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衛小楓問道。
庄涵又擺出了一副老學究的樣子，解釋道：「夢遊是人在睡覺時自行下床行動，而後再回到床上繼續睡覺的一種現象，在神經學上是一種睡眠障礙。夢遊主要是大腦皮層中某些支配運動的神經細胞太過於興奮而導致的。」
余筱雨接過話茬道：「我以前都沒有夢遊現象的，所以我問過醫生，他說雖然夢遊在兒童中比較多，但是成年之後突然產生夢遊現象的也是存在的。他給我開了點葯，做了幾次心理治療之後我的夢遊症也好了。」
「但是我很好奇的是就算是夢遊，你的行為也太不可思議了！」衛小楓說道，「為什麼會和三年前那起自殺事件那麼相吻合？而且當時我看到小雨你的臉，你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在睡覺的人，實在太恐怖了，和電影里的女鬼真的有的一拼！」
「其實我們也想過這個問題。人在睡眠時，大腦皮層可能會將白天記憶很深刻的事情或場景搬到夢裡面，但是小雨夢遊做的前幾件事情都是在得知了三年前的那起自殺事件的具體情況之前，而最後這件事情卻好像和當年的自殺事件又沒有什麼關聯……」庄涵分析道。
「所以我們懷疑……」陳雪琪不懷好意地詭異地笑道，「小雨那時是不是被鬼給附身了……」
「STOP！」章月玥打斷了她的話，「都說過了，這件事以後都不許再提及了，怎麼忘了嗎？再說了，別老是鬼啊鬼啊的，想找刺激看恐怖片去，別再嚇到小楓。」
陳雪琪有點不服氣地嘟囔道：「電影哪有現實發生的刺激啊？」
衛小楓也笑道：「月玥你不用擔心我，經過那麼多事，我膽子早就沒那麼小了。真實的都經歷過了，害怕那些假的嗎？要不我們一起看看恐怖片？我去問蘭竹學姐借電腦，順便和她打個招呼。」
「好呀好呀！」寢室里的氣氛更加火熱了。
***
熄了燈，躺在了許久沒有睡過的床鋪上，雖然不像醫院的床那麼柔軟舒適，但卻有一種安心的感覺瀰漫心頭。小小的木板床，承載了衛小楓來到大學以後的點點滴滴，有快樂，有溫馨，有親切，還有那幾個不尋常的夜晚所經歷的恐懼和之後感受到的室友們的濃濃的情誼。
聞著從被子里透出的不算好聞但是熟悉的味道，小楓漂泊了半個多月的心也漸漸放下了。從陽台外通過落地窗縫隙闖入的輕細的風聲和室友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伴著這個日漸堅強的女孩子，慢慢進入了夢鄉。
***
有光……
刺破黑暗的光……
漸漸的，黑暗被白色的光所驅散……
這是哪？衛小楓心裡默默地問道：難道我不是在床上？
她想挪動一下身體，但是卻無能為力，她幾乎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周圍的溫度，更聽不到一點聲音……
只有……
只有她所看到的，周圍一片白茫茫……
所幸，她還能看見，還能思考，但是……
口不能言，體不能動，彷彿幽浮一般只能看著周圍一團白茫茫的景象，無助、恐懼、絕望……不斷湧上心頭。
這是個夢！這一定是個夢！！她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
但是，她發現自己無法掙脫，無法從這個夢魘中蘇醒過來……
彷彿這才是現實，而她以前經歷過的一切才是夢一般……
她剛剛癒合的心靈創傷，又開始出現了裂痕……
好在，光漸漸淡了，四周慢慢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輪廓……
漸漸的，輪廓變得清晰，四周的物體也慢慢浮現了出來……
謝天謝地！衛小楓鬆了一口氣……
但是她安心得似乎早了一點，一副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中間有兩盞日光燈和一部掛扇……
是一間房間的天花板……但是……
卻靠得那麼的近……
衛小楓心裡默想道：如果我的手能動，整個手掌肯定都能碰觸到。
她用餘光瞟向兩邊：是床鋪，和寢室里一模一樣的架子床，但是被子和床單都是綠白條紋的。在她的記憶中，這種顏色的被子和床單是大三以上的學生寢室里使用的。
我怎麼會在別人的寢室里？衛小楓還來不及細想，卻意識到了一件更加詭異的事情……
床在兩邊？那我是躺在哪裡的？正對著天花板正中間的連成一排的日光燈和掛扇，這個位置會放床的嗎？難道這不是在我們學校里？那會是在哪裡呢？
冷靜，冷靜！衛小楓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她想平復一下呼吸，但突然意識到了其實自己根本沒有呼吸，而且也感覺不到心跳……
如此超越常理的情況，讓小楓的大腦一片空白，如同眼前的天花板一樣白……
不，這片天花板上有一小塊破碎的痕迹，如同一塊美玉上突兀出現的一小塊瑕疵一樣那麼難看……
但是，這塊裂痕如同打碎了天花白整體雪白的美感一般，也打碎了小楓腦海中的空白……
她想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似乎，她生活了半年之久的418寢室的天花板上也存在這麼個裂痕，就在同一個地方。難道這裡就是……
這一定是巧合！她立馬在心裡否決道。因為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寢室的正中間並沒有什麼高高的，可以讓人平躺的事物。
為了徹底打消這種怪誕的想法，她開始在心中回憶著寢室里一些獨有的特徵：1號床位內側的牆上有三個打過釘子后留下來的洞，靠近五號床位的牆沿上角有一大塊淡褐色的痕迹，門上方的牆面有一條蜿蜒的裂痕……
她依次將目光看向那三個區域……
完全吻合！
一個是巧合，兩個是偶然，三個是萬一，但是四個……
衛小楓不得不承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她現在身處在居住了半年多的418寢室，而且，她還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開始失去平常心了……
因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她浮在半空中……
是在418寢室的半空中，而且顯然並不是她現在所居住的418寢室……
她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只能將它歸結於是一場夢……
但是，明明是夢境，為何那麼的真實，那麼的震撼人心？
好在不算太壞，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動了，雖然手腳都沒有知覺，但身子卻可以慢慢翻轉了。於是她慢慢地將自己的身體轉了過來，將臉朝向地板。
但是，更為詭異的一幕刺入她的眼球……
散落一地的書本、衣物、飾品、手錶、化妝盒……
身首分離的娃娃……
拉門鏡子上鮮紅的如同用血烙印上的「怨」字……
還有，一道披著黑色的長發，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的早已冰冷的身體懸在半空，在風中輕輕搖曳著，優雅而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