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侄子
營長之外的風雪聲不減,順著縫隙竄入,忽而席捲而來的寒意讓薛予寧不禁縮了縮脖子,她向後一動,剛巧撞在一個結實而又滾燙的胸膛上。
「嘶......」身後人痛苦出聲,起先還盛著笑意的眼眸里已染上了霜色。
「可是我撞疼你了?」薛予寧本想晾著謝硯書,誰讓他自己不顧性命非要以身犯險?
她抱著不論謝硯書說什麼好話自己都不會開口的心思,但在聽見謝硯書的痛苦□□后,她心間又似綿針刺扎。
薛予寧轉身對上謝硯書,柔荑立時便搭在了他的肩頭。
少年慘白的面色因著火光映照才顯出了些血色,薄唇微張,俊眉攢在一起,清明的眸子里倒映著面前人的面容。
「快讓我瞧瞧,可有大礙?那孫郎中不是說你因為玉佩而未被傷及要害嗎?怎生還這般......」
薛予寧的手在謝硯書的左胸翻動著,冰涼的指尖在觸碰到面前人滾熱的胸膛時,她明顯地感覺到了那人身子一頓。
「寧寧......」
少年的嗓音變得低沉沙啞,不復往日朗然。
薛予寧抬眸望向謝硯書,只見將才面上還痛苦萬分的少年垂首斂眸,線長的睫羽投下密影,耷下的唇角在薛予寧靠近時卻是轉而一揚。
此時萬籟俱靜,夜色垂落,然星辰如海,明耀了整個長夜。
「你還說沒擔心我。」少年的語氣中又帶上了平日里的戲謔,雙眼微彎似月。
薛予寧驀地一怔,當她反應過來謝硯書是故意而為之,想要將手收回來時,卻見面前的人反手一握,將她的手緊緊握住,熱意瞬時就竄至了她的全身。
「你!你騙我!」薛予寧氣不打一處來,想要將手抽回卻使不出半點力,她微微朝前傾身,在謝硯書肩頭一撞。
她這突如其來地一撞,讓謝硯書也是一驚,當他想要抬手時,左肩的衣裳竟是漫開了一股濕意,溫熱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裳,懷中人藏匿已久的情緒忽而爆發。
「你為何要不顧性命地留下來?明明你可以一人去到定京城的......」
少女並未嘶聲力竭地大吼,只是伏在他的肩頭小聲啜泣,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像只受了驚的小貓,縮在了他的懷中。
謝硯書也是未料及有此情形,他抬手在薛予寧的背上輕拍了拍,又拂開了其額間因淚水而黏濕在一起的烏髮。
他兩手捧起少女的一張小臉,雙目瑩珠懸挂,讓人不自覺想沉溺於那一汪碧波之中,
謝硯書向前俯身,低頭覆在了那一片溫玉之上,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在薛予寧的唇上輕啄,帶著難以言說的繾綣,遲遲不願分離。
而少女也不如從前那般還會有所閃躲,反而是一點一點地回應他。
火聲「噼啪」,淬了一室的暖意,營長之內的寒風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溫熱。
良久,謝硯書才從薛予寧身前移開。
他喉結上下輕輕滾動,清亮的眸色只映著面前人的身影。
「我走了,你怎麼辦?」
即便他知曉祝執捉住薛予寧后並不會立即要了她的命,可於他而言,怎會放心地一人離去,留薛予寧一人獨面無盡長夜?
謝硯書的指腹在少女的眼角摩挲,他再次開口,語音輕柔:「況且,我爹不是來救我們了嗎?」
提及此處,薛予寧才止住了淚,疑聲道:「這倒是了,國公爺不是在蜀地嗎?又怎會在梅嶺出現?」
謝硯書將薛予寧攬入懷中,扯過了搭在他身上的大氅,復而蓋在了薛予寧的膝上。
「自高安引著我與陸向昀相見時,我便猜知他們也許會以通敵為由生事,因而早早便去信蜀地,告知我爹,讓其想法子回京,只不過並非是真讓他們回京。而是讓其在這梅嶺等我。即便聖上知曉了,也可說路途遙遠,蜀道難行,是以才繞道行至梅嶺。」
薛予寧點了點頭:「難怪......分明是自蜀地回京,原是繞了路才行至梅嶺。可是......」
薛予寧頓了頓,又道:「可你怎會算得如此精準?」
算得精準?謝硯書搖了搖頭,哪裡是他算得准呢?今日若非是謝煜前些日子馬不停蹄地趕往梅嶺,恐也難救謝硯書。
倘若今日謝煜與沈璧君未能及時趕到,謝硯書也許真就會被石玕帶走。
但謝硯書並未將這些告訴薛予寧,他輕握住少女冰涼的手,只含笑輕語:「我本就聰慧,你又不是不知。」
薛予寧凝視著少年強扯出笑顏的一張臉,雖不比方才之蒼白,卻也不復往日靈氣,他眼中平鋪滿了星辰,不帶血色的薄唇微揚。
他不想讓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