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嫁衣
暖風拂面,少年眼中只映著面前人的一張小臉。
薛予寧眼尾上挑,清亮的眼眸里春水微漾,少年的話音落入她的心間,如一塊玉石墜入了無邊的清湖之中,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痕。
她斂眸之時,嬌媚動人,語音甜糯:「憑著玉華公主的性子,怎會輕易讓我嫁進謝府?」
謝硯書不等薛予寧將話說完,叩手在其鼻尖一敲:「若我說陛下會賜婚呢?」
「我才不信......陛下如此寵愛蕭長歌......」少女說至此處,話中又像是帶了些委屈的意味。
而正當時,竹軒居之外有道人影倉皇跑來,打斷了薛予寧接下來的話。
「主子!」
墨塵兩步並作一步,飛馳而來,在謝硯書身邊站定之時,側眼打量了一番薛予寧。
謝硯書似乎是早就猜知墨塵所來為何,他輕翹右腿,朗笑道:「何事?」
「宮裡的那位給您和薛小姐下賜婚的旨意了。」
*
鎮北將軍府
青光裊裊春滿園,辟開了雜草之後的庭院嫻雅幽致,長亭處的水晶珠簾逶迤傾瀉,倒影春光,庭院前的梨樹霏霏似雪,素潔淡雅。
葳蕤花草之後的小院內,將將褪去了喧雜。
「我早就命他們將府邸收拾出來了,只是畢竟曾遭抄家,府中自是不必從前。」
薛景琅環視四周,長吁嘆到,從前的這座將軍府,喧笑不斷,他從巡防營回府後,總能瞧見喻青懷抱歸遠,身邊立著薛予寧在門前等著他。
而今滄桑變化,物是人非,只有院中的梨樹尚好。
薛予寧發覺了薛景琅沉下去的面色后,輕聲勸慰:「這本就是予寧的家,說什麼好與不好的呢?」
「也是......「薛景琅在院中踱步,旋即輕聲笑道:「算算日子,你在這府中也是住不了幾日的了。」
「哥哥!」薛予寧難得顯出小女兒神態:「你就如此希望我趕緊嫁出去?」
薛景琅搖搖頭,面色極為無辜:「我可沒說過,這都是陛下的旨意要你二人儘早成婚。」
昨日酉時謝硯書尚在給薛予寧的手背上藥,墨塵來后便說宮中已下了賜婚的旨意,加之將軍府也已著人收拾過了,薛予寧便與薛景琅回了將軍府。
不過話說到此處,薛予寧卻皺眉疑聲道:「陛下明知謝薛兩家的勢力不弱,又為何會賜婚於我和謝硯書?」
薛景琅兀自在薛予寧身邊坐下,他到了一杯溫水后,悵然開口:「那是因為謝硯書算到了陛下的心。」
薛景琅目中劃過無奈與愁色:「陛下本就是個多疑的性子,如今太子出獄,曾經手中的勢力盡數轉向了蕭成煒,是故蕭成煒才是一頭獨大,你可知今日蕭成煒亦是想要求娶你?」
「蕭成煒?」薛予寧目露驚色,蕭成煒的妹妹蕭長歌對她恨之入骨,他會求娶她?
薛景琅輕飲下溫水后,朗聲道:「他當然不是真心想要娶你,不過是為了我薛家的兵力罷了,可若是再將你嫁給他的話,那豈不是讓蕭成煒的羽翼更加豐滿了?陛下為了制衡各方勢力,便只能讓賜婚於你和謝硯書。」
薛予寧點點頭,正如薛景琅所說,蕭齊北是個善用制衡之術的人,可也正是因為他的制衡之術,才讓薛景琅飽受牢獄之災。
薛景琅像是看穿了薛予寧的心事,他抬手一敲薛予寧的額頭:「想什麼呢?愁眉苦臉的?你這樣皺眉若是讓謝硯書瞧見了,指不定就不願娶你了呢。」
薛予寧吃痛地揉了揉額頭,嘟囔道:「不娶就不娶,又不是誰上趕著嫁給他。」
薛景琅在旁笑容愈甚:「我家小妹艷冠定京,當初及笄那年提親的人都快將我將軍府門都踏壞了,你竟沒有一個看得上的......」
薛景琅突然停頓,他轉而看向薛予寧,摩挲了兩下下巴:「莫非......你當年就是為了謝硯書才推拒了婚事?」
薛予寧微微轉身,避開了薛景琅的視線,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些:「才不是因為他呢。」
「不是因為他,那你怎麼紅著個臉?」
「我沒有!」
「寧寧向來是個爽利的性子,怎的還扭捏起來了?」
前些日子還是一片荒蕪,瞧不見人影的將軍府今日迎回了舊主,才算是春入荒園。
*
夜雨連綿,落在碧草之上的雨滴濺起一道水霧,悶雷滾滾,驚煞枝頭花,積蓄的雨水流光,盛著一朵又一朵的殘花,順著小徑斜坡下流至青泥邊。
窗外細雨霏霏,窗內燭光曳曳。
「小少爺也真是,偏生要同姑娘一起睡。」
破月替歸遠壓住了被子的衣角,輕笑著出聲。
「小聲些,好不容易將他哄睡著了,可別待會兒吵醒了。」
薛予寧小聲提醒到,眉眼間是藏不住的笑意。
破月捂嘴笑道:「奴婢瞧著姑娘的心情倒是不錯呢,往日歸遠吵嚷著要與您一同歇息時,你還唉聲嘆氣,今兒個連眉梢都盛著笑,依我瞧,果真是喜事臨門呢,讓奴婢算算日子......婚期在立春那日......」
「破月!」
薛予寧不經意間喝出了聲,面上緋紅未散,她順手拿起了軟枕,輕打在了破月的肩上。
「奴婢本就沒說錯,姑娘也是要出嫁的人了,難怪如此高興......」
破月一邊躲著薛予寧,一邊向著門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