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漫不經心。
南歡聽到這句話,第一個想法是。
果然,他還是當年那個令群臣頭疼又無可奈何的七皇子。
天生尊貴,聖人幼子。
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便萬人所指也自有一份誰也不放在眼中的張狂。
她所說的那些,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聽在他耳中何其可笑。
南歡側身站在觀景台上,垂眸望著山下,「的確,殿下是龍子鳳孫,何其尊貴。天下之人對您且敬且畏,誰又敢對您指指點點呢?」
所謂的觀景台,只是一塊讓遊人日久天長踩踏著,以至於被踩去稜角的平滑巨石。
石台旁立著另一塊巨石,上面纂刻著鐵畫銀鉤的三個大字『望月山』。
腳下便是山崖,山風吹得南歡的裙擺飄搖,愈發顯得弱不勝衣。
她縱使消瘦到單薄的程度,卻仍是美麗,只是那份美麗,總讓人疑心過於虛幻,像是畫上不真實的神仙妃子。
她看向山草樹木的目光總是遊離的,不聚焦的,卻長久的望著山崖之下。
常人站在這樣的高度總是會有隱隱的畏懼,但她的身上感覺不到一分一毫的畏懼,只有死氣沉沉的倦怠,這讓宋暮頓生出一種沒來由的焦躁。
他抬步跟著走上觀景台,慢慢向她走來,「我可以賜你尊貴。」
南歡面上神色一緊,失神黯淡的雙眸總算有了些許生氣。
「殿下這是何意?」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亦或者這句話並非她所想的意思。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
宋暮站在她面前,側身為她擋住了風,也擋住了光。
他的身影從上而下將她籠罩,一起逼近的還有他身上隱隱的龍涎香氣。
「我賜你一場潑天富貴,」宋暮凝視著她,漆黑的眼底映出她的面容,「使你尊貴到即便魏玉見到你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禮,令世人對你也只能且敬且畏。如何?」
他仔仔細細的看著她面上的表情,想從她的臉上找到一點喜悅。
可那雙凝潤的雙眸只余驚愕。
答案已經很分明。
南歡看著宋暮那雙漆黑的眼睛變得幽邃而冰冷。
她皺眉問道:「殿下可是在說笑?」
宋暮不言語。
他的態度讓南歡愈發摸不清楚頭緒。
她思緒紛亂,只覺得一切都好像變得不可理解,扭曲又奇怪。
太奇怪了,宋暮,堂堂的平北王怎麼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她與宋暮之間的關係,又何足以講到這種話。
曾經的南歡或許是個值得京中兒郎喜歡的姑娘,但如今,瞧得上她便也只有那些販夫走卒,娶不上老婆的男人。
她不想自輕自賤,但這就是事實,稍稍體面些許的人家都看不上她,怕將她娶進門卻要遭人恥笑。
嫁人,這兩個字聽在耳中,南歡心口仍然會隱隱作痛。
一個人怎麼能在拼盡全力從一條河裡爬上岸之後,馬上頭也不回的跳進另一條河流里呢?
她無意為魏玉守節,只是已經心灰意懶。
世上的男子不過如此,什麼情愛與山盟海誓都不過一場虛妄。
南歡垂下頭去,望著腳下的山崖。
山崖很深,大概有幾十米,底下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雲霧,看不分明。
她失神的望著那層薄薄的雲霧,想著雲霧之下的山崖下會是什麼樣,會有很多石頭嗎?
兩個人相對站著,誰也沒有開口。
宋暮心口愈發煩躁,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看著我,聽著,」他一字一頓,「我不是在與你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