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他將她推出來,像是得意的商人展示自己最引以為豪的珍奇貨物,嗓音那般涼薄。
南歡設想過很多次再見到南袤的場景,她想過父親可能會責怪她,會像是當初她決意等魏玉時一樣滿眼失望的叱罵她。
她想過很多次,卻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那個疼她如珠如寶的父親會對她滿眼涼薄與不耐,將她當做珍奇貨物。
越恆看著這父女二人,勾唇一笑。
他就愛看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大姓,鄙夷他卻又不得不忍耐他的樣子。
瞧瞧,安州南氏的宗子又如何?不還是不敢開罪他,只能把自己天仙似的寶貝女兒獻出來。
這些世家,虛偽的很。
視線的焦點,南歡突然上前一步。
這猝不及防的一步,使南袤的手從她肩頭脫離,落了一個空。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使男人面色微沉。
南歡抬眸沿著那道肆無忌憚的目光看過去。
四目相對。
她的眼底沒有分毫羞憤,痛苦,任何一個世家貴女在這樣情景下應當有的情緒。
那雙眼如同漆黑的琉璃,光澤美麗,不起波瀾。
越恆指尖擦過酒杯,盯著南歡饒有興味的眯了眯眼睛。
南歡轉過身來,一眼也不看南袤,快步走向門檻。
她背過身,便沒有看到身後席間所坐的眾人臉上顯出的一抹危險的厲色。
南袤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指節處用力到泛了白色,「你這是做什麼?」
南氏是士族不假,但祖上出過不少赫赫有名的武將,族中子弟不僅要讀書,更要練武,文可安邦定國,武能封狼居胥才是最上乘。
南袤多年未操兵馬,手上的力氣卻也不是南歡能夠抵擋的,她的手臂被捏得生疼。
越恆目光落在南歡的身上,眼中興味越濃。
他含笑道:「難道南公爺看不來,令女這是看不上我越某人唄。」
「歡兒。這是為父的客人。聽話一點,不要任性。」
南袤話音微頓,「小女有些怕見生人,越大人不要見怪。」
南歡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但她知道四姓中,南魏柳蘇,沒有一個大姓是姓越的。
這府中可以被真正擺在檯面上的女兒,是另一個南歡,而不是她。
若當真是要緊的客人,來見是一件好事,怎會推她出來?
不是厲害人物,不可能被她父親這樣奉為座上賓。
但聽對方的口氣,卻不像是對南府,對南袤有多尊重。
她與南袤是親生的父女,更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女兒。
稍微動動腦子便猜出自己會被帶來這裡的緣由。
無非是因著對方與南府不睦,又非四姓,恐怕還是什麼難纏的,得罪不得的新貴。
父親捨不得自己精心教養出來的聽話養女,總算想起她這枚棄子,推她出來堵窟窿。
所謂物盡其用,不過如是。
他難道真將她當成了可以扯著線擺弄的玩偶,不會痛,不會言語的嗎?
南歡面色慘白,胸口悶痛,一字一頓,「既不是我的客人,為何要我來見?」
南袤冷冷的逼視她,手上暗自用力,南歡疼得額上沁出汗水,肩頭顫抖,一時覺得手臂好像要斷了。
他用僅僅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是為你好。嫁了這個人,至少你往後富貴無憂,也不算委屈。你懂點事,不要再丟了我們南府的顏面。」
他話音一轉,提高聲音,「這位是太僕卿越大人,你不得無禮。」
太僕卿,本朝十二卿沿制先代。
太僕卿掌天下車馬,盛典之時負責為皇帝駕車,一向是御前紅人才能得的肥缺。
她曾在宮中住過不短的時日,不知有這麼一位紅人。
果然,此人乃是新貴。
南歡知道南袤這是在提點她,對方的權勢煊赫。
但她偏不想如南袤的願,強忍著疼痛,面無表情的說道:「越大人這般好,父親為什麼不自己嫁了他?」
隨著南袤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她的尾音已經疼得在顫,卻還是說完了。
話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讓越恆聽見,足以讓席間的每一個人都聽見。
有人已經露出了怒色,一個勁的往越恆身上看,只等他一聲令下就砸了桌子鬧起來。
南袤火冒三丈。
這麼多年來,只有這個讓他嬌慣著長大的女兒能將他氣成這般。
自打魏家出事,她似乎便腦後生出了一根反骨,每每總要頂撞他,違逆他,一旦出現就整個家中攪的不得安寧。
他本以為幾年的磋磨,她能老實些,沒想到現在還是一點沒改。
他咬牙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嫁給他,難道你還想著魏玉嗎?還是說,你以為平北王會娶你?」
南歡一怔,她不知道南袤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刻突然提起宋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