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南袤難得軟下口氣,「從前是父親的不對。我現在只想你身體康健,以後平平安安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殿下,以後小女就託付給您了。」
他越是這般溫言軟語,擺出一副好父親的表情,便越是讓她生厭。
一個人,怎麼能厚顏無恥至此。
「南大人。」
女人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時,漆黑的雙眸一寸寸亮起清亮疏冷的流光,「你已有了新女兒,還想我這個棄女一如從前。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於貪心了嗎?」
南袤對上那雙眼睛,心中感覺到這個女兒身上有什麼東西已經不受他控制完全改變了。
曾經的南歡是驕傲的,那種驕傲源於他的精心培養。
他給她最好的一切,將她放在膝上告訴她,他會永遠做她的後盾,像是教授一個男子那樣教授她詩書禮儀。
這是因為他有意要養出一位有林下風致的世家主母,只有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名士。
當南歡在殿下與士子交鋒不落下風之時,以不遜色男兒的風骨學識而揚名之時,南袤不覺得意外,他只覺得本該如此。
當南歡被趕出家門時,那些由高華門第,錦繡富貴,詩書經義,父母的寵愛所灌溉出的驕傲便蕩然無存了。
她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有越恆這樣的小人會痴迷於她的皮相。
在南袤眼中,她周身已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由精心培養出的貴女該有的驕傲與風骨。
她從內到外都分毫看不出曾經的樣子,眸光不負曾經的清亮,那雙眼睛黯淡失色,看人都彷彿支離破碎,簡直與娼婦無異。
這些年她過得究竟好不好,根本不必提也不必問。
可此刻南歡看向他的眼神,卻讓他想起曾經她立在階下對聖人應答如流的鋒芒畢露。
他心頭劃過一點涼意,面上卻是一臉無奈,「囡囡,我只有你一個親生的女兒。」
南歡忽覺意味索然,這般爭論又有什麼意義。
她不可能改變南袤。
撕去那層溫情脈脈的外衣,多年累積下來的孺慕之情。
她方才清醒的意識到,她的父親,當朝重臣,南袤本就是這樣的人。
往日的舊情,親生的骨肉,血緣,乃至於承諾。
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唯一可以讓他臣服的,唯有絕對的權力,比他更加強大的權力。
只要有利可圖,他便盡可虛與委蛇。
她無法改變他。
但太清楚如何刺痛他,激怒他,使他感到無利可圖。
「一個人不能什麼都想要,南大人,你便當我死了吧。」
她滿意的看著南袤變了臉色,一字一頓道:「我與南氏之間,再無干係。」
南袤還想說什麼,宋暮冷冷瞥了他一眼,「三思而後行,南大人。」
他目光深處的危險殺意,太過明顯。
若不是託了他生出的孩子的福,恐怕難逃一死。
南袤已到嘴邊的話,僵在舌尖。
宋暮抱著人轉過身,踩著滿地的鮮血,一步步走出堂屋。
禁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兩旁,南府的家丁跪在角落不敢抬頭。
南歡最後向著這間自己曾度過無數幸福時光的府邸看了一眼。
柳夫人遠遠的立在游廊下,她懷中依偎著一個少女,身後立著一個年輕男子。
三人左右圍著數個禁軍,乍一看去,倒是頗有幾分強權壓迫之下母慈子孝的氛圍。
南歡收回目光,「謝謝你。殿下,你又幫了我一次。」
宋暮低聲說道:「不必說謝謝,是我來的太晚。」
一行禁軍退出了南府,連帶著屍體與越恆都一道打包帶走,這座府邸重新恢復了平靜。
少女震驚不已的去拉扯南辭的袖子,「三哥,你方才看到了嗎?那個就是七皇子嗎?他抱著出去的那個女孩是誰?」
南辭抽回自己的袖子,不發一語。
少女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那個女孩就是姐姐嗎?她原來與七皇子早就暗通款曲了嗎?可是她不是一直在等魏公子嗎?這樣將魏公子又至於何地呢?」
平北王宋暮,京中無人不知。
他是聖人幼子,年紀輕輕卻已經立下赫赫戰功,比幾個哥哥還厲害。
最為吸引人注意的就是這位平北王至今未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