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閣樓之相熟的青年
王叔橢圓的臉頰,眼底漫上淡薄的笑意,老練的抽出刀柄,手起刀落,清脆的瓜皮迎著汁水的順勢而下,一盤現切的哈密瓜擺在彭可面前,「你呀,我早就知道了,真是和季春時一個樣,單方面找我肯定是有事。」
向水池盆里甩了幾下,帶著剩餘的水漬正反手掌擦拭著身前的半身圍裙,咧著大嘴,那神態活像尊彌勒佛在世,「說吧,什麼事,我可以幫得上?」
「想請您翻譯這篇文字。」彭可從小巧的公文包里拿出手機,將拍好的照片舉在王叔面前,眼神兀然變得沉重。
「是講關於某個族以換心來得以靈魂傳換。」王叔的眼睛倏然睜大,盯的時間不長,瞳孔再次收縮,中指揉上額間。
「類似於古時候的秦王的長生不老?」彭可說。
王叔摘了口密瓜,咀嚼著說,「差不多,只不過將藥丸換成自己的心臟,把它放在其他人身上得以長生。」
寄生蟲的方式,但是這個做法和目前得到的線索兩者又有啥關係嘞?
「小彭,誰告訴你來我的?」王叔眼神寒寒的,他瞧著枕腮,發著呆的彭可帶著微厲的詢問道。
彭可半枕著坐直了身,「哦,是封沉,我跟你下午聊過的那個青年。」
原來是他,那個,跟他當年長得如出一轍,似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孩子,這個名字,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會,難道他也是孫家的人。
「哎,王叔,王叔不要發獃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您。」彭可在他的面前揮動著手臂。
半晌,王叔這才姍姍的回過神來,語氣很是嚴肅,利落,「什麼事?」
「啊,是不是對孫族這很熟悉?」彭可邊對話邊滑動照片,停留於作法的紅漆上。
「還好,當初跟我的爸爸有了解過一些,但並非耳熟能詳。」王叔說。
「那再麻煩您看下這個作法的,我想,這會不會和那段話語相關?」
王叔先是伸長頭部瞟了一眼照片,又后怕地向後退了幾步,塑料椅在地板上磨蹭出斷斷續續黑痕,多年在後廚趕工的經驗導致手掌長出細長刺毛,大小不一的水泡積在手心中,觸感活像只小型的刺蝟,時刻準備蜇人。
彭可的心猛得一咯噔,下意識往後一撐,幸好手握得緊,要不然手機肯定命都不保。
離開公安局后的孫昔明,頂著烈陽,順著一條早已忘的鄉間小路走去。在外人瞅著眼裡,大熱天的還往外跑,似乎精神上多少會有點毛病,他身陷於不妙的情緒,像一塊塊石子敲打心門。
回憶斑駁凌洌——比起好好告別,人們,更擅長逃跑。
耳旁激起一陣沙啞的女聲,那是歲時母親與他曾經最後一次陪伴過走在鄉間小路上,告訴他的,而如今,在他腦海里,唯有也只有會想起那一段往事。
「一開始,我以為孫明是死了,所以公安局派人來找我,當他們問到我是否知道孫明的下落時,我才知道,他是失蹤了。」孫母漫步於樹蔭之下,兩隻手相互摩搓著臂膀,身旁的孩兒跟在她旁,冷沉的板著一張臉,沉默不語。
孫母繼續說著,「那一刻,新來的員工正在商討社會性輿論的文章,像你的父親,後來這個叔叔你也認識……孩子,他時不時的抿嘴停頓,令我想起念完馬路上流浪的幼狗,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是那種膽戰心驚后的試探,留下對世間最後半舍的依戀。」
孫昔明聽的有些不耐煩了了。
30歲整的孫母依舊風韻猶存,濃濃的南方人氣息,妖嬈多姿。她跟隨著接待員走進接待室,老遠就看見站在門外來回踱步的警察。
孫母點頭微笑走過去,站在離倆人兩三米處,眼神在那兩人身上打量了一會兒,兩者身高均為高大威猛,寬敞的肩膀,將近半個頭的身高差,辦案多年的經驗使他們的眼神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不免心裡發顫。
她不清楚為什麼警察會找上門,排除公司里的賬務問題,那大概率就是跟她的丈夫孫明有關,可是他都出差好多天了。
「兩位找我?」
「你是孫明的妻子吧?」其中,光頭的搶先開口。
「嗯,是我。」
「我們想來找你談談你的丈夫,」光頭繼續說著將事情一語道破,「你知道你丈夫失蹤了嗎?」
孫母微微皺眉,疑惑的看著他們冷峻的臉龐,將兩人引至沙發上,「他失蹤了?先請就坐吧。」
孫母開始意識到,丈夫是不是出事了?心不禁緊揪著,她害怕孫明一去不復返,那一次見面就是永久的離別了,畢竟做警察的時刻會有生命的風險。
「目前,他已經失聯了。」
「前些天不是你們讓他出差的嗎?他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失蹤啊?」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懼感逐漸向真空的籠子席捲而來。..
「誤會了,我們公安局目前沒有接到任何通知,讓他獨自出差。」
孫母緊握的拳頭逐漸鬆散。
「孫明涉嫌偷取公安局內部的重要信息,根據目前我們得到的基本信息,你很有可能是他最後見面的人,所以我們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請理解我們的行為。」
「你們前些天就是本月的20號晚上,是不是見過面?」姓王的警官問道。
孫母低著眉,一時開不了口,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嗯。」
「那你還記得當時他有什麼行為讓你感到奇怪?」
「行為……」孫母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她儘力回想著當初孫明的表情,肢體,除了比平常多抽了幾根煙,其餘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很正常,沒有。」
「那你……們真的確定他是真的失蹤啊?」孫母不禁發問。
兩個警官如出一轍的點頭,「的確,之前在調取卷宗的時候,及時發現他的行為不當,只是那個時候孫明曾向組織提交放假申請,我們曾打電話詢問,但是沒有任何結果,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我們曾試圖聯繫過他的家屬,只不過他留的家屬電話都是假的,最後,這才找到了你。」
兩人像約定好的停頓了三秒鐘,呼吸如沉重的野狼在緊密的空間中喘息。
「之後,我們在中心公園發現了她遺留下來的包袱,裡面還有一張身份證和你們當天晚上在會宏大排檔留下的地址以及一部手機,從裡面提取到的信息,這讓我們警員更加確認,他的嫌疑很大。」
孫母默不作聲,呼吸像是埋藏在真空中,害怕漏掉任何一個有用的信息。
她鬆散的拳頭逐漸握緊,從衣袋中再次掏出隨身攜帶的糖盒,慌忙中取出一顆糖含在嘴裡。
口腔咬碎了糖,會發出咔嚓的聲音,一時間的甜蜜逆襲在嘴唇中略微發苦。
「那他,你們就確定我是他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是的,我們詢問了他的所謂的好友但是都表明和孫明只是逢場做戲,均未見過。」光頭的警察再次補充道。
孫母的腦袋用力的快速轉動著,心算著時間,發現僅僅是過了三天,距離跟他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是兩周以後了,那麼已經是14天,這個時間對待景觀來說不怎麼友好,真是棘手。
「都過去那麼多天了,除了那件東西,你們最近……還有其他的發現嗎?」孫母的嘴唇有些發抖,她哽咽著想問出那三個字來,被最後的期望咽了下去。
姓王的警官搖了搖頭。
孫母明顯的鬆了口氣,她拾起桌面上孫明正反后前身拍攝的照片,后脖頸那一處明顯星圖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曾經結婚時問過孫明,這是什麼意思?但是總會被孫明搪塞過去,以至於她認為這是某個女孩給他留下來的印記,總會泛起心酸的醋來。
「這幾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光頭的警察站起身,湊到孫母的兩米的位置,已經再次掃視這幾張照片。
孫母從思緒里拉了出來,急忙搖了搖頭,「哦,沒事,就是入神了。」
「嗯,你也不要太過擔憂,我們儘快抓到他之後,只要他能乖乖繩之以法,大概率會從輕處罰,在這段時間內,請您保持與警方聯繫的狀態。」姓王的警官用陰溝的眼睛帶著一絲警惕,凝視著對方,「況且我們都不希望他這個人才變成十惡不赦的罪犯吧!」
孫母似懂非懂的點頭,十惡不赦的罪犯?難道警方又隱瞞了些什麼?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多年的處理風險的經驗已經讓她從賠錢的小事哭的梨花帶雨到遇到風險從容不迫了,她冷靜從容的回勾微笑,「都明白。」
而尋找孫明的路上,一路顛簸。似乎是當她50歲的時候,孫明改頭換面重新跟他兒子相認,也跟她重新綁在一塊兒。只是她的噩夢也從這個嶄新的時間開始。
這件往事已經不止一次跟她的兒子孫昔明講述過,她猜想,兒子幾乎會把這件故事背得倒背如流,她也知道孫昔明會因此痛恨他的父親,甚至連孫明的鬱郁不得而終,兒子也不曾看過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