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節 如此「姦夫」
事不宜遲,若等他去晚了,可就連黃花菜都涼了。於是,他立即簡裝出門,帶了幾十名王府護軍出了內城。他沒有多帶人手,一是怕動靜弄得太大被外人知道;二是曉得就算對方來頭再大,也大不過他,誰敢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豫親王動手?
出了內城,他一路縱馬疾馳,一路心神不定地琢磨著,這個色膽包天的傢伙究竟能是誰呢?如果到了王公貝勒這個位置的人,多半年歲都不小了,如果不是品貌過人的,阿茹娜怎麼會看中,還主動出城來與之私會?他越想越是惱火,若是待會兒能夠來得及趕上,他肯定要那個姦夫好看。
也只有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多鐸就匆忙趕到了一個幽靜的巷子口,在那個帶路的侍衛指引下,很快找到了那個大門緊閉的小院。他當然不會冒冒失失地直接闖進去,而是叫隨從們包圍了院子,對裡面喊話,叫裡面的人主動出來,否則就要動武了。
好一陣子裡面也沒有任何動靜,幾個翻牆察看過的侍衛過來向他報告:「主子,奴才看院子里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躲在屋子裡,咱們要不要直接進去?」
他沉吟片刻,然後招招手,一名侍衛立即上前聽令,他低聲吩咐了幾句。侍衛領命,轉身朝衚衕里的其他幾個住戶門口走去。裡面的人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哪裡敢給他開門。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一聲招呼,眾人一起上陣。很輕鬆地破門而入了。裡面傳來了驚惶地叫喊聲,還有婦人孩子的哭泣聲,過了一陣子,侍衛出來回稟道:「主子,裡面的人說,就在咱們來之前,這個院子里地人已經走掉了。這一前一後也就相差了一炷香的功夫,恰好沒和咱們迎頭撞見。」
這可真是不巧。不過多鐸仍然吩咐眾人撞開院門,進了這座神秘的小院。很快,就在堂屋裡現了幾個被捆成粽子塞了嘴巴的侍衛,都是鼻青臉腫的,一看就是經過搏鬥之後不敵而被捉住的。鬆綁之後,幾人灰頭土臉地跪地向多鐸請罪。
「好啦,本王都聽說了,畢竟是寡不敵眾,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懶得怪罪他們,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這裡究竟是些什麼人。有沒有你們認識的?」
由於被塞嘴巴弄得口乾舌燥,喉嚨乾澀,阿思海緩了緩氣,這才勉強回答:「回主子地話,都是奴才認識的……」可他卻沒有急著說這些人是誰,而是瞧了瞧多鐸的左右。
多鐸知道事態嚴重,不能給太多的人知道,也就揮揮手,周圍的人立即很識趣地推出門外,遠遠地候著去了。「好了。現在沒人了,你說吧。」
「回主子的話,奴才進院看看沒人,就直接進屋了。沒想到屋裡人不少。奴才不敵,就被捉了起來。奴才抬頭一看都認識,有在皇上跟前當差的明珠,有大阿哥的福晉,還有,還有……」說到這裡,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連說話都不連貫了。
阿茹娜在這裡不奇怪。他早已知道。可是明珠竟然會在這裡,就著實令他大吃一驚了。皇帝跟前的人怎麼會「護送」大阿哥地福晉在這裡偷情?看來這不是偷情那麼簡單了。至於什麼姦細接頭之類的嫌疑更可以完全排除了。那麼。還有什麼極其厲害的人物,以至於讓阿思海嚇成這樣?總歸該不是皇帝吧?想到這裡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雖說公公來扒兒媳的灰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可他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哥哥是絕對不會幹出這樣的齷齪事情的。
「到底是誰,至於嘛,嚇成這樣?」他很好奇。
儘管屋子裡並不悶熱,可阿思海的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來了,他也不敢抬手擦拭,而是心有餘悸地回答道:「真是活見鬼了,奴才看到的是大阿哥。」
「大阿哥?!」多鐸立即目瞪口呆了,怎麼可能,東青都死了好幾個月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你沒看花眼吧,怎麼可能是大阿哥?」
「回主子的話,奴才也懷疑是不是自個兒眼花了,可奴才後來仔細地看了個真切,真地是大阿哥,他還和奴才說話了呢。」
多鐸呆愣了片刻,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實在是不敢置信,他瞪大了眼睛,問:「你不會是鬼迷心竅了吧,怎麼可能?」
「奴才就算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欺騙主子啊,主子若是不信,就問問他們幾個,看看是不是奴才在撒謊。」
多鐸向來不信鬼神,他認為眼下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就是幾個部下們看花了眼,一個就是真如阿思海所說,東青沒死,還好端端地出現了。這怎麼可能?哥哥不是說過,親手殺了他的嗎?不但沒有救治,還給連夜扔到亂墳崗上去了。多爾袞殺人的本領他是深有見識的,向來都是一刀斃命不留活口地,即使精神狀態不正常的時候,手下的動作也不會含糊。難道東青真這麼命大,沒有傷到要害,又活過來了?
順著這個思路向下想,他突然記起那天晚上他進宮去找多爾袞詢問東青下落時,多爾袞神色恍惚地看著雙手,反覆地念叨著,「我沒找到他,沒找到他……」當時他光顧著憤怒去了,竟然忘記了這一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沒有找到屍體,怎麼就能斷定東青已經死了呢?多爾袞是關心則亂,於是糊塗了,自己怎麼也跟他一塊糊塗了?
想到這裡,他猛地站立起來,追問道:「果真是他地話。他跟你說什麼了?」
見王爺有點相信了,阿思海就照實回答:「回主子的話,大阿哥沒有說別的。奴才自然不敢多問。他就是讓奴才暫時在這裡呆著,免得很快泄露了他地行蹤給您。他還讓奴才捎句話給您,說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宮去了,希望您也不要勉強他,更不要告知皇上。」
「這麼說來,大阿哥如何死裡逃生,如何出現在這裡,接下來如何打算。具體要去哪裡,你就是一無所知了?」
「主子說的是,這些事情奴才就不知道了。」
多鐸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對了,你瞧他現在身體如何?能不能騎馬?」
「人是比以前瘦了點,臉色也沒有以前好,不過說話倒是中氣十足地,看起來已經康健了。畢竟是年輕人,恢復得快。」
「那好。你立即騎快馬去南苑,將此事稟報給皇上知曉。注意,不要驚動任何人,只告訴給皇上,而且還要當面稟報,不要托其他人。」多鐸著重叮囑道。
「。」
事不宜遲,他估計東青既然泄露了行藏,必然不會再在京城內呆下去,那麼他打算去哪裡呢?現在他身處外城,再派人去找步兵統領何洛會封鎖外城地各處城門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立即派人分頭出城去追趕。當然,及時通知多爾袞也是極為重要地。要知道這個消息對於多爾袞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分配完畢之後,他也親自帶了一路人馬出城去追趕。憑著直覺,他走了京城外城的西南角,廣安門。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他出了城門,沿著寬闊地官道一路朝西南追趕而去。
一路策馬疾馳,很快就出了京城的地界,進入了丰台境內。這裡西邊是重兵駐守的丰台大營,東邊就是南苑。他忍不住有點躊躇。這裡是很危險很容易暴露的地方,東青會走這條路出京嗎?不過。也許他真的會這樣選擇,畢竟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被人忽略,從而安全起來。
果然,在追趕了大約四五十里之後,快要抵達小清河畔時,前方遠遠地瞧見了一行人馬。他心中一喜,於是催馬加追趕上去,一面追趕,一面高聲呼喊著,「是侄兒嗎?我是你十五叔,快停下,快停下!」
這一次他的直覺是正確的,前面的人馬果然聞聲之後停住了。過了一陣子,一人一騎調轉了方向,朝他這邊觀望著,好久,才問道:「十五叔,別來無恙?」
真的是東青!
他心下大喜,那一瞬間幾乎激動得難以自抑了,他根本顧不得長輩地矜持,徑直催馬上前,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啊,真的是你,叔叔沒看錯吧?」說話間,已經翻身下馬,衝上前去。
東青也趕忙下馬,還沒等他從容行禮,就被多鐸一把抱住了,用喜悅異常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沒錯,沒錯,真的是我的好侄兒,你竟然好好的,叔叔真是高興啊!」
雖然多鐸只是他的叔父,可對他卻比多爾袞強很多,所以眼下劫后重逢,他也免不得有些感慨和激動。於是他任由多鐸抱著,絲毫沒有拒絕和冷漠,「侄兒本不想驚動叔父的,可沒想到還是被您現了行蹤,只好不告而別。沒想到您這麼快就追來了,侄兒若再避而不見,就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多鐸激動了好一陣子,這才醒過神來,在他身上猛拍幾下,見他沒有任何吃痛的表情,知道他應該是痊癒了,總算是稍稍地放下心來。「你這麼慌慌張張地躲著叔叔幹嗎?難不成把叔叔當了外人?你這一次死裡逃生,怎麼就不派人告訴我,這偷偷摸摸地算個什麼事兒?現在還想跑,我看你還能不能跑得了!」
東青有點犯難,躊躇片刻,只好說了實話,「侄兒怎敢把您當成外人?這天底下除了額娘,也只有您待侄兒最好了,侄兒本不該瞞著您的。可是……您和我阿瑪關係那麼好,若是知道侄兒逃得一條性命,還不立即告訴他?如此考慮,侄兒只好隱瞞著您了。」
他注意著東青說話時候地神情,提到多爾袞的時候,眼神雖然有些複雜,但是卻沒有他預料中的仇恨或者厭惡之情。如此,他略略地鬆了口氣,也許他努力一下,真能挽留住東青呢。
面對他詢問的眼神,東青不等他一一問詢,就把這幾個月來地經歷跟他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原來那天晚上東青受了重傷失血太多就昏迷過去,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算是在鬼門關轉悠了一圈又回來了。聽救了他的人說,是皇帝命令他們把他扔到亂墳崗上去的。半路上顛簸得厲害,折騰到了痛處,他就迷迷糊糊地哼哼了幾聲,被幾個侍衛聽到了。伸手一摸,身上漸漸回暖了,知道他沒死,就趕忙把他找了個地方安置下來,同時又連夜找大夫來急救。一檢查,雖然傷在胸口上,卻恰好避開了心臟,只是穿透了肺葉,還有救。一番折騰之後,他果然命大,昏迷了兩天就蘇醒過來,撿回一條性命。這時候,明珠聞訊趕來探望他,跟他說了那一晚上的情形,他就決定再不回去,先留在京城秘密地養傷,等身體恢復了就離開。
既然準備離開,以後再也不回京城了,他想起新婚沒多久就分離了的妻子,他肯定不能帶她走,這樣會暴露行藏,但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實在說不過去。所以他昨天就讓明珠派人悄悄地找了阿茹娜過來,跟她話話別,讓她不要繼續等著自己,過個一兩年改嫁算了,免得耽擱了青春年華。沒想到阿茹娜一見到他,就喜極而泣,死死地纏著他,說什麼也要跟著他一起走。他只好暫時說謊安慰了她,想趁著早晨她還沒睡醒的時候就悄悄離開。沒想到正在收拾行裝的時候,阿思海等人就闖進來了。
「你瞞我瞞得到是緊!就算是不想回宮,起碼也要跟我說一聲,跟你額娘說一聲吧!她還真以為你沒了呢,你都沒看見她傷心成什麼樣子……」
雖然從東青地角度來說,不想再見到他父親地確很合理,可他一直在京城裡呆著卻不讓他母親知道,實在有點說不過去。想到這些日子裡她所承受的悲痛和煎熬,多鐸就越地心疼起來,也免不了責怪東青,「你知不知道,你額娘為了流了多少眼淚,哭了多少回,眼睛都差點哭瞎了?你也真是沉得住氣,愣是一聲不吭,你就算再怎麼有自己地打算,也得為你額娘想想啊!」
面對多鐸的訓斥,他神色黯然,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愧疚之色。他低了頭,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這才低聲道:「我對不起額娘……」
「光嘴巴上說有什麼用?你小子在京城呆了這麼久,連個屁都不放,現在才知道後悔?」
東青突然介面道:「十五叔,您不明白侄兒為什麼要這樣。」
多鐸正準備好好訓斥他一頓,見他這樣說,免不了一愣,「你要怎樣?」
他略一猶豫,然後沉聲道:「一直以來,您都為侄兒家的事情操心奔波,您難道不明白,額娘真的不適合和阿瑪在一起嗎?阿瑪永遠不是那個能給她安寧生活,能讓她開心快樂的人。您又何必處處都回護著阿瑪,卻委屈了額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