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夫少妻
天涯海閣,冷月會所最大的一間包房。
冷月的環境沈楓太熟悉了,他垂著手大搖大擺的就往裡闖,這裡看不到服務生的影子,但是他們卻能在任何你需要的時間出現在你面前,不早、不晚,一定是時間剛剛好。
沈楓一個人走著,他可以斷定現在正有十幾個監控攝像頭正在注視著自己,他幾乎能感覺那些緊張的眼神。
走過一條專用的通道,沈楓嘟囔了一句:「搞這麼黑幹什麼?偷情方便啊!省電也不是這麼個省法!」
冷月會所一直讓沈楓覺得不爽的是燈光不夠明亮,對於在yīn暗的地堡里生活過二十七天的人,光明幾乎是一種享受,他絲毫感覺不到昏暗的光線有什麼美感。老不死要是知道沈楓心底一直想給冷月安上幾百個兩百瓦的白熾燈泡,肯定會從墳墓里氣的蹦出來給他兩耳光,審美觀太差了,把生花妙筆的絕技傳給他真是所託非人啊!
三米,三米外就是一個轉角,如果沒有算錯的話,那裡應該有一個彪形大漢在等著自己。
沈楓還是算錯了,那裡沒有一個彪形大漢,而是四個!
兩個人四隻手分別拿住了沈楓的雙臂、腰眼,另外兩個人用兩把手槍頂住了他的額頭和小腹。
丫的,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難道從監控器里沒看見自己身無寸鐵啊?
沈楓沒有反抗,這麼狹窄的空間被兩把槍頂住,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何況這個本來就是沈楓要的效果。
一定給這個老傢伙一個深刻的印象,既然不能華麗的閃亮登場,乾脆就製造一場誤會,如果你的地位夠高,那就可以直接虎軀微震,散出些許王霸之氣,這樣可以讓對方產生心理弱勢的感覺,如果你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那麼讓對方產生點愧疚感,也可以讓自己處於有利的位置。
沈楓非常配合的高舉雙手,但是對方並不買賬,兩條胳膊被擰到背後,四個大漢把他押解到了天涯海閣。
「誤會,一定是誤會了。」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清瘦男人連聲叫道。
這個人皮膚白皙,眉宇疏朗,鼻樑上架著一副半框的金絲眼鏡,很有些學者或者儒商的感覺。
這個人,沈楓是認識的,白茂賢,冷月的股東之一,也是渝城黑道上頂尖的人物之一,自打三年前,黑狼幫的康四海被自己一腳踢成了殘廢,渝城黑道上,他基本可以一手遮天了,直到最近一段時間,銀龍會悄然興起,才有人能和他分庭抗禮。
如果單看白茂賢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是黑道上的大哥級人物,說他是大學的教授倒是更像些。
四個押解著沈楓的彪形大漢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他們眼睛里可沒有白茂賢,似乎這個雄霸渝城黑道的大佬是透明的,只是直勾勾的望著一個清癯的老人。
「不要杯弓蛇影!」老人的聲音不大,但是話音裡帶著不可抗拒的意味。
四個大漢鬆開了沈楓,悄然退了出去。
沈楓揉了揉被擰的生疼的肩膀,嘴裡倒吸了冷氣,一半是有意的做作,另外一半倒是真的,這四個傢伙都是練家子,手勁奇大,而且拿的不是關節就是穴位。
老人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莫怪,人老了就怕死,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手下的孩子們也都是江湖上的漢子粗魯的很,得罪之處,老頭子賠罪了!」
白茂賢訕笑著道:「老爺子說哪裡去了,是我們安排的不周到,讓您受驚了。」轉過臉看著沈楓嚴肅的道:「小楓啊,你可做的不對啊,進來之前怎麼不通傳一下呢?看看,鬧出誤會了吧!」
沈楓看也不看他,兩眼一直肆無忌憚的盯著老人旁邊的一個女人看。
看不出她的年齡,這個女人應該是賀蘭雪霽說的雷老爺子的續弦太太,聽說她是三十歲了,但是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許人,如果她真的有三十多歲,那麼保養的應該是極佳的,妝容完美到幾乎看不出化了妝,肩若刀削,柳葉彎眉,剪水雙瞳,兩個祖母綠耳墜讓弧線完美的耳垂顯得更加動人,白sè旗袍上點綴著幾枝紅梅,這女人單論眉眼也算得上是美人了,但是美女現在已經不是稀有物資了,尤其是在渝城這個以美女出名的城市裡,漂亮女孩更是一抓一大把。
讓人動容的是她恬靜的氣質和眼睛里那一抹淡淡的哀傷。她只是靜靜的坐著,但是眉宇間那段自然流露的風情,讓人感覺到她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她應該在溪邊浣紗,在花園裡焚香拜月,她更應該猶抱琵琶半遮面,彈一段《塞上曲》,讓大珠小珠滾落玉盤。
她應該伴著柳三變的紅板節拍,輕啟檀口,唱一闕「楊柳岸曉風殘月」,她更是應該在力士手上旋轉著跳一曲掌中舞,而不是陪伴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讓年華似水而逝。
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女子!沈楓也不禁暗自讚歎。這樣一個弱不勝衣的女子,實在不應該是現代社會應該有的,這種感覺的女人,只有老不死的那支生花妙筆下的宮裝仕女才有這種古典的高貴。
畫中仙!只有畫中的仙子臨凡才能和這個女人的差堪比擬。
畫龍點睛要是能召喚這樣的女子,可比召喚條能吃不能幹的龍強多了!
「小楓!」白茂賢一扯沈楓的衣角,低聲的提醒道。
老人絲毫不以為忤道:「小白,沒關係的,都從年輕過來的,誰不知道誰啊!哈哈,年輕真好啊!還沒給你介紹,這個是內子,姓寧單名一個馨字,寧馨!」
話語里沒有責備,只有對長輩對後輩的寬容,也帶著一絲對逝去的青net年華的追憶。
「老先生,尊夫人是否有隱疾?」沈楓語出驚人。
白茂賢不悅道:「小楓,你胡說什麼?你又不是大夫!」轉過臉對老人道:「雷老先生,這個是我一個小兄弟,年輕人不懂規矩,您老人家不要見怪啊。」
老人哈哈一笑道:「小白,你的這位小兄弟不凡啊!既然看出內子有病,就請開個方子吧。」
白茂賢嚇的額頭上冷汗立刻就涌了出來,他苦笑道:「雷老先生,他哪裡會看病啊!好了小楓,這裡沒你事兒了,下去吧。」
寧馨眉頭微微一皺道:「我沒有病。」聲音很低,帶著吳地口音,吳儂軟語煞是動人。
「夫人莫非是諱疾忌醫?」沈楓說的很不客氣。
老人轉過頭來,抓著寧馨的手輕輕拍了兩下,眼睛里滿是溫柔,柔聲道:「小馨啊,既然這位小兄弟一眼就看出你有病,肯定是個有本事的。」
寧馨低著頭,一聲輕嘆道:「吃了那麼多的葯總是不見好,還是算了吧,又不是什麼要命的病,不治也罷。」
白茂賢是深知沈楓的底細的,他就是一個廚子,哪裡會治什麼病啊!連忙打岔道:「小楓,剛才那個酒是不是有問題啊?我怎麼喝著不對味兒呢?」
白茂賢沒好意思說出來,剛才寧馨品了一小口,就說酒不對,弄的白老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赫連大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招待好雷老爺子,結果自己花大錢買的酒被人說是假酒,這也太丟人了!雖然雷老頭笑呵呵的沒說什麼,可是白茂賢自己覺得下不來台,就央求賀蘭雪霽請沈楓幫忙鑒定一下。白茂賢說是自己喝著不對味,那是給自己長臉,實際上,他根本就品不出這麼微小的區別。
「雷老先生,這個酒確實不是正宗的。」
沈楓這句話一出來,白茂賢臉sè煞白,這黑小子說話也太直接了,就算是假酒也說的婉轉些吧?
「我老頭子可喝不出來,當年啊,我們打仗的時候進了緬甸,饞啊,飯都吃不飽,哪裡有酒喝,我和一個炮兵就偷醫官消毒用的酒jīng喝,結果醉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部隊都開拔了,差點就死在野人山了!呵呵,現在有酒有肉的滿不錯了,哪有那麼矯情!」雷老頭不動聲sè講著自己的故事,輕易的化解了白茂賢的尷尬。
「老先生,您沒聽懂我的意思,酒是真的,但是雪姐吩咐過,您是抗戰的英雄,所以不能隨便弄瓶紅酒就算打您了,那不僅是對您的不敬,也是對幾百萬死在抗rì戰場上的英烈不敬!所以,我們的酒是特製的,但是我今天犯了個錯,這個酒里還缺了一味重要的藥物,本來是想給老人家一個驚喜,沒想到天佑善人,湊巧了還能治好夫人的隱疾。」
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啊,還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情?拿紅酒泡藥酒,倒還稀罕,如果真的能治好內子的病,那老頭子真的要敬小兄弟三杯,謝謝你和賀蘭小姐、白老弟的美意了!」
白茂賢用手指推推眼鏡框,他雖然知道沈楓不懂醫道,但是已經三年不見了,士別三rì當刮目相待,何況三年,見沈楓言之鑿鑿,而且雷老先生和寧馨都承認了確實他看得不差,也許這個黑小子還真的有些把握也說不定。
白茂賢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怪不得我也覺得這個酒好像有點藥味,原來是小楓和賀蘭要給雷老先生一個驚喜,你們啊,連我都瞞著!」
沈楓對老人道:「老先生請稍坐,今天是我疏忽了,還有一味最重要的藥物要從家裡取。」
雷老先生站起身來,走到沈楓身邊道:「小兄弟要是能治好內子的病,我就是等你個三年五載的,也沒關係。」
「小楓,用我的車吧!」白茂賢忙道。
沈楓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很快的。」
說罷,從桌上拿了一瓶尚未啟封的Romanée-netti紅酒轉身而去。
「白老弟,你這個小兄弟很有意思,我喜歡。」雷老爺子眼睛里滿是欣賞。
「有意思,有意思。」白茂賢心不在焉的回答道,順手擦擦額頭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