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怒火
夜裡,總管太監張通腳步匆匆地入了干清宮內殿,引得兩側的銅鶴燭燈搖曳了幾息。
他繞過描著錦繡河山的鏤雕紅木地屏,走到案后皇帝身邊,低聲回稟:
「陛下,那小德子受不住刑便已招了。那日便是受了忠勇侯府世子的指使,引陛下到那萬春亭附近,這才撞見那一幕的。」
朱承梓聽罷抬了腕,將筆尖兒往硃砂里一蘸:
「他何時與齊昭南勾搭上的,可問清楚了?」
「說是半年前,小德子和殿里的小壽子兩人一直不對付。世子爺答應幫他剷除異己,也就是那時小壽子生了疾病,他才頂上來。」
皇帝將批閱好的奏摺往案頭一擱,眸中愈發的晦暗:
「他手伸得愈發的長了。」
張通察覺到皇帝的不悅,眉眼壓的愈發低:「陛下,這小德子該如何處置?」
「放出來。讓他回到原本的位置,對外只稱是養了場病。」
「是,老奴即刻就去辦。」
張通心裡有了數,這是要盯緊了這奴才,只看那世子爺下一次傳的令是什麼。
***
「吁——」
車夫一勒僵繩,一架四角墜著香球的清貴馬車便停在了杜仲茶館前,陸令晚從上頭走了下來。
這處茶館是她名下的鋪子,往日里與齊昭南會面時都在此處。
她看著那黑漆的匾額,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抬腳往茶館內走去。掌柜的見她來,行了一禮道:
「那公子已在房內候著了。」
陸令晚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便順著木梯走到了二樓的雅間。
鏤雕蓮花紋的門扇一推開,陸令晚就見到了坐在南窗下的齊昭南。
他側身跪坐在青色的團蒲之上,手上端著的是館里那套上好的定窯白瓷茶盞,純白一色,半點雜色也無。
金燦燦的光從南窗里鋪陳進來,他臉上的神色卻仍舊晦暗不明。
陸令晚正斟酌著一會兒的應對之策,分了神,卻覺得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便朝著地上栽了個跟頭。
好在這茶館的地上早鋪了一層杜衡紋樣的長絨毯,因此雖跌的厲害,卻也不算是太疼。
她朝腳下一望,只見那裡不知多出一根扯直了的細繩,不仔細看,當真察覺不出。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頭頂上罩下來,擋住了外頭明晃晃的光。
齊昭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並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意思:
「陸令晚,平地摔跤的滋味兒如何?」
陸令晚抬頭看向他,逆著光不甚分明,只瞧見一副似笑非笑的輪廓,那聲音里分明透著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