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裴衍洲依舊穿著他那身玄鱗甲,頭戴朱雀盔,一個半月的征戰叫他消瘦了不少,愈發顯得頎長挺拔,臉廓生冷。
額前的一縷青絲未收進盔甲之內,懸挂在他的眉眼間,隨著夜風飛揚而起,襯得那雙眼如刀狠厲。
他一手牢牢固定著沈月溪手中的刀,一手握著長刀,而兩柄刀的刀身皆已被鮮血染紅,刀尖之處血水滴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在這喧鬧又冷寂的夜裡猶如閻王的奪命鐘聲。
混入城中的敵軍被他的氣勢懾住,一時無人上前。
若是前世沈月溪看到裴衍洲這副模樣只怕也會被嚇到,然而此刻她見到他卻是激動得險些落淚,那顆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尋到了依靠。
彩雲與幾個守衛迅速地撤到裴衍洲與沈月溪的身邊,恭敬地喊道:「主公。」
敵方帶頭的立刻認出了裴衍洲的身份,先是驚地往後退了半步,躲在兵士身後暗中打量裴衍洲,見裴衍洲所帶的人並不多,又滿是驚喜,喊道:「砍下裴衍洲的腦袋,賞金萬兩!」
聽到賞金的眾人一下子便忽略了裴衍洲身上的煞氣,蜂擁而上,然而一刻鐘之後,他們便後悔了——
裴衍洲走水路先行回汾東,所帶的人確實不多,但是這些人卻是以一敵百的猛士,更不用說裴衍洲本身便是靠長短雙刀搏出來的殺神。
即便他護著一個沈月溪,依舊是所向披靡。
約莫半炷香后,敵方帶頭的男子便被裴衍洲的長靴踩在地上,長刀架在男子的肩膀之上,他冷冷問道:「你們是如何進城的?」
男子起先嘴硬地不願意說出來,裴衍洲的腳用力往下一踩,他便只覺得雙耳出血,頭骨都要被踩碎了,慌忙叫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們是從姚府的地道中來的,姚……姚潛挖了一條通往城外的地道……」
裴衍洲緩緩挪開了腳,命兩人架住男子,他看向遠處姚府絲毫不減的火勢,又垂眸看向乖巧站在自己身邊的沈月溪。
小娘子瑩白的小臉被污泥與血漬所染,如同掉到水裡的小白兔,削尖的下巴配上那雙大眼,只抬眸盯向他,便見他一顆冷硬的心當場化為繞指柔——
他沒法再將她交到旁人的手中。
裴衍洲當著眾人的面便半蹲下身子,對沈月溪說道:「上來,我背你。」
沈月溪猶豫著望向周圍,見那些兵士一個個將眼睛瞪得碩大,她只覺得這樣怕是不好,往後裴衍洲回軍中還怎麼混……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道:「我跟在你身後便是……」
「上來。」裴衍洲卻容不得她遲疑,單手托著她便將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沈月溪輕微地驚呼了一聲,因著裴衍洲站直身子而顛簸了一下,連忙將手環在他的脖子上,些許濕潤又帶著幾分香味的氣息灑在裴衍洲的耳後。
裴衍洲眼中的煞氣飄忽了一下,才又從容地對屬下說道:「押著他去姚府。」
即便背著個美人,裴衍洲的氣勢擺在那裡,沒有人有異議。
沈月溪在他的背上屏著呼吸,裴衍洲雙手攬著她的大腿,叫她頗為不自在,可也不敢從他背上下來,生怕延誤軍機,何況裴衍洲的步伐確實要比她快上許多。
她乖乖地將頭枕在裴衍洲的肩上,男子的肩膀寬闊,抬著她的雙手有力,隨風飄來的碎發拂在她的面頰上,惹得她痒痒的——
若待到天下太平,她與他便這般一直走下去,或許也不錯,沈月溪在心底默默想著……
等到一行人來到姚府時,姚府已經在大火之中成了一片廢墟,曾經的雕樑畫棟皆為灰燼,被押著的男子看著滿目焦土亦是茫然,並不知道來時的密道在哪個方位。
裴衍洲掃視了一圈,將沈月溪放下,拉入自己的懷中護住,說道:「讓他找出來,天亮之前找不出來,便直接殺了。」
那男子瑟縮了一下,在刀劍的威脅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尋找著密道入口。
夜幕漸漸褪色,東方既白,那男子依舊沒有找到密道位置,就在他絕望之際,廢墟中發出一陣聲響,掉落的棟樑被慢慢推開,一塊地磚被推開。
眾人的刀齊齊出鞘,便等著密道里的敵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