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李洵到的時候,李知絮先她一步到了,傅嬌側著身子倚在她肩上,她低頭看她脖頸上的傷處:「哎呀,燙成這樣子,以後怕不是要留疤。」
傅嬌為方便李知絮查看,仰著頭露出一小節雪白的脖頸,瑩白的肌膚泛著玉石般淡淡的光澤,看得李洵喉結微滾。
「怎麼燙成這樣子?御醫過來看了沒?」他深不見底的眸子從細嫩的脖子緩緩移到傅嬌的臉上,眉頭輕輕蹙著,似有不悅。他一向把傅嬌看得比眼珠子還要緊,生怕她磕著碰著,如今燙出一大塊紅斑,自是不悅到了極點。
傅嬌聽到他的聲音,微不可查地拉了拉衣領,遮住露出的雪膚,輕生地回他道:「看過了,說是不大緊,葯都不必上,用冰塊涼敷幾日就好了。」
李知絮聞言厲聲道:「這群混賬東西,現在越發不像話了。」
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李洵這才看到帳子里還跪了個宮女,她跪伏在地,身子抖如篩糠,泣淚如雨下:「太子殿下恕罪,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宮女微微抬起眼眸,對上李洵凌厲而熾烈的目光,猶如凌遲一樣割在她的背上,激得她呼吸發緊,心中陡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只恨不能在地上打個洞鑽進去,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看到宮女臉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李洵想到了什麼,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皇兄怎麼了?」
他收回思緒,坐在傅嬌身旁,伸手輕輕觸碰了下她脖子上的紅痕,臉色不善語氣淡淡:「我記得你,母后前幾天說讓你去嘉寧宮。」
宮女心狠狠揪著,聽他這麼一說,原本僵著的身子鬆了些許。她是太子殿下跟前的奉茶宮女,前些日子皇後娘娘到東宮來,瞧著她機靈順口跟殿下要了她到嘉寧宮伺候梳洗。她方才正是想著這件事,所以才會在奉茶的時候走神,一不小心打翻盞子燙到傅家姑娘。太子殿下素來把傅家姑娘看得要緊,她以為自己免不了要受一頓責罰,殿下記得皇後娘娘要了她去嘉寧宮,或許看在娘娘的面兒上,說不定免了責罰也不一定,遂歡喜應道:「是,皇後娘娘讓奴婢後天到嘉寧宮。」
「如此笨手笨腳,到了嘉寧宮可還了得。」李知絮不滿道:「也不知母后怎麼會要了她去。」
李洵還在摩挲著她脖子上的紅痕,不緊不慢地扯出她手裡帕子裹著的冰塊,不緊不慢地給她冰著燙傷的地方,滾了一圈后,方淡淡道:「辦事如此毛手毛腳,日後到了嘉寧宮辦事不利,也是丟我東宮的臉。」
「拖出去殺了。」他慢悠悠地轉過頭,看向傅嬌,問她:「嬌嬌覺得如何?」
傅嬌面色慘白,不安地看著李洵,他分明是笑著的,可她莫名覺得後背冒出森森寒意,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一瞬間閃過夢中李洵可怖的面容,她看著眼前這張熟悉極了的臉,身體止不住地戰慄起來:「我沒什麼大事,她罪不至此,罰她兩個月月例就夠了,又何必如此兇狠要殺她。」
「兇狠?」李洵側過臉盯著下跪的罪魁禍首,眉眼含戾:「我這還不是為了替你出氣。」
「我何來的氣?」冥冥之中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來氣,她痛苦地閉了閉眼,呼吸都變得凝滯起來:「她並非有意傷我,我沒生氣。」
「怠慢便是罪,她今日疏忽燙傷你,改日疏忽說不定便能要了你的命。」李洵輕飄飄地說:「我都是為了你好。」
「殿下大可不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只是個尋常人,不想殺人,也不想別人因我而斷送性命,若她因我而死,我晚上睡覺都會做噩夢。」傅嬌別過臉,目光落在軟塌的虎皮上,聲音低落了下來:「你是天之驕子,日後江山和天下萬民都是你的,你執掌天下生殺大全,現在就因她燙我一下你便要砍了她,那日後我若是冒犯了你,你豈不是也要了我的性命去。」
「胡說什麼話?你我心意相通,你怎麼會冒犯我?」見她疏離的模樣,他狹長的眸子暗了一瞬。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前幾天我不過是病了見不了你,你便說我故意藏著不露面,也是你現在對我有幾分耐心,能容我撒小性子,才不跟我計較。若他日你變了心,豈不要治我的怠慢之罪。與其留在你身邊誠惶誠恐,我還不如趁早回家去。」說罷冷著臉就起身,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
李洵長臂一伸,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
「真是慣得你沒邊了。」李洵氣得笑了,怕她當真要走,趕緊起身跨了一步擋在她跟前,把她的去路擋得個嚴嚴實實的。
傅嬌使勁掙脫開他的手,路被擋了無處可去,她氣惱地又坐回了軟榻上。
李洵看她冷淡疏離的模樣,心頭沉了沉,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這小祖宗脾氣上來了比起他不遑多讓,說不定真會連夜策馬回京城,當務之急是把人安撫下來。
他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李知絮,對上皇兄的眼神,李知絮霎時間明白過來,起身告辭。
等李知絮走出帳子了,李洵才又在傅嬌身旁坐下:「你自己摸著良心問一聲,這些年來我可跟你說過一句重話?」
「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真要動你,還不跟剜了我的心一樣。」在傅嬌面前,他向來肯說軟話,聲音低柔,頗有幾分委屈的說:「我待你真心一片,你卻因為個犯錯的宮女這般想我,真真兒是讓我心寒。她怠慢你,就是怠慢我,怠慢天子,其罪當誅,我只是砍她一人罷了,她應該跪謝孤的恩典。」
「可你還不是天子……」便如此殘暴專橫!
沒等傅嬌說完,他便打斷她的話,厲聲說:「我早晚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