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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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淺戴在手上的腕錶,裡面裝的有最先進精密的定位儀器。他把腕錶送給步淺的時候,告訴過她這一點。
那塊腕錶是私人定製,表面是漫天星河的圖案。步淺很喜歡這塊表的時候,收到之後一直都在戴著。
又走了幾分鐘。
楚厭看見了再次開始移動的位置,這次位置移動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不像是走路的速度。
他眉頭皺起,俊美的臉上陰雲密布。
正被他密切關注著的位置,腕錶的主人這會兒確實沒在走路,而是被他打抱起來后,就放到了車上。
車子破破爛爛,但勝在速度比步行要快。
開車的是一身黑T的雲憫,雲憫一邊開著車,一邊時不時的低頭看一眼車上的女孩兒。
「一個女孩子,不在辦公室里待著,跑這麼危險的地方工作……圖什麼?」
步淺的行進方向跟路線,目前看起來都比習望要安全很多。最起碼,步淺是在往雲南這邊移動。
幾個做灰色生意的大佬不缺錢,恰巧,他們都被這個老村醫救治過。老村醫的技術好,話少,只默默幹活,身世也清白,被盤了個底朝天都沒發現問題的清白。
「沒什麼關係。」
「你跟這女孩兒什麼關係?」
老村醫出來的時候,雲憫靠著走廊的牆壁,像是在發獃。
他把車停好,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先打了一個電話。
檢查持續了很久。
老村醫言簡意賅:「二次創傷,你把她送去外面的大醫院吧,咱們這裡小,我治不了。」
這裡的儀器很先進,是本地幾個有錢的大佬贊助的。他們這種地方少不了醫生,但如果只有醫生,設備儀器什麼的跟不上,醫生也沒法子救人。
車子一路疾馳,單靠步行自然是追不上的。
老村醫沉默了下,索性實話實說:「我沒時間,待會木吉要接我走,他老大病了,我要出診。」
木吉這個名字一出,雲憫頓時不再多說什麼了。他知道,老村醫接下來一走,的確是沒法再管裡頭還在躺著的那個女孩兒。
雲憫一開始沒有聽清這個名字,在她呢喃了許多聲后,他才勉強聽清:「阿厭?阿厭是誰?」
車子熟練的穿梭在這一片區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停下。車停的地方,面前是個簡陋的平房。
等電話掛斷,他這才彎下腰,將步淺打抱在懷裡,帶進了平房。他沒走正門,走的是個偏僻的小側門。
因為以上這幾點,這些心腸向來冷硬的大佬,也許是權衡了利益關係,也許是其他原因,總之,他們給這個簡陋的小醫院添了很多先進的醫用儀器。
「腦袋有點問題。」
半個小時后。
平房上掛了一個更為簡陋的醫院標誌,這裡就是雲憫熟識的醫院。
楚厭已經更換了交通工具,他讓人開了能在這種地方行駛的車輛來。車輛跟林業局的車湊到一起,林業局的人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不法分子。
兩撥人各自分開,林業局的派了兩個人跟著楚厭一起。
他低低自語著,搞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不好好在城市裡工作,跑到他這種混亂又危險的地方,是出於什麼心態。
「楚先生,習老師還在前面,你是要跟我們一起,還是——」
楚厭能定位到步淺的位置,林業局的人本來以為步淺是跟習望在一起的。但在核對了位置信息后,才發現這兩人壓根沒同路。
他知道步淺做的這份工作,研究和保護野生動物,他以前見過這樣的人,也聽說過這樣的人。
這份工作的危險程度,有時候還挺高。
是朋友,還是親人,亦或者另一半?
雲憫的問話,步淺不可能會給出回應。
老村醫也沒再說別的,他去自己坐診的小房間里,拿了點吃的給雲憫:「走吧,外頭的醫院比我這小破地方好多了。外頭不僅有大醫院,還有很多好地方呢。你也該出去看看了。
昏迷著的步淺雙眼緊閉,面色有些發白,她不是全然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會很輕的不停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
雲憫的車子再次發動,他帶著步淺,離開了老村醫的平房。
他前腳剛走,老村醫的平房後腳就來了人。
雲憫不信這個說辭:「你怎麼可能治不了,你以前不是還做過開顱手術么?」
車裡。
「雲憫,你帶她去外面的醫院吧。」老村醫還在說著:「你以前不是老早就說過,想到外面去看看么?」
在弄清楚原委后,林業局的人這才說道:「你女朋友是不是步淺?我接過她的電話。」
單獨的一間房裡,頭髮有些花白的村醫不苟言笑的做著檢查。
「我去找淺淺。」
雲憫沒說話。
雲憫站直了身子,詢問著老村醫:「她情況怎麼樣了?」
「阿厭。」
痛苦的,帶著嗚咽的呢喃著。
林業局的人來去匆匆,後來楚厭才知道,林業局不止帶了車上那點人過去。他們還聯合了駐紮的武警……
習老師的經歷兇險,而步淺也沒好到哪兒去。
她就純屬是天災意外,運氣太背。
楚厭盯著定位的位置,最後發現這個路線停在了醫院門口。在發現位置停到醫院后,他立馬打了電話。
不到十分鐘。
本來還在頭疼要怎麼給步淺登記的雲憫,突然被告知,步淺可以被接治了。
他一怔:「我還沒有登記。」
步淺的所有信息他都還不清楚,所以登記之前他是準備現場編一編的。誰知道還沒有編出來,人就接進去了。
「我們已經接到了楚先生的電話,他馬上就會趕來。」
一個護士匆匆的跟他說完,護著步淺進入了病房裡,準備再做一次檢查。
雲憫眼疾手快的攔住了護士,把帶著的一個袋子遞給她:「她剛做過檢查,這是各項檢查報告。」
檢查報告上有時間顯示,但這樣詳盡的報告,醫院還是沒法確認真偽,直到主治醫師看見上面落了個名字。
「報告沒問題。」
主治醫師繃緊了臉,跳過了重複的檢查,只做了新的必要檢查后,就開始了救治。
急診室里的燈光亮著。
雲憫在門口的走廊長椅上坐下,他一會兒盯著急診室的燈光,一會兒又扭臉去看走廊上其他的人。
急診室的走廊外,最不缺人。
這些人的臉上有焦躁,有悲傷,有絕望。他們的神態萬千,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焦急的心情。不管是穿著骯髒工裝的農民工,還是西裝革履一看就是精英的成功人士,他們在這會兒不會因為身份的不同,就有任何的區別對待。
等待急診門打開之前,留給他們的都是醫院走廊統一的白牆,跟綠色的長椅。
雲憫還在觀察著,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響起來。
像是本能似的,他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白襯衫和筆挺西裝長褲的男人,腳步匆匆的朝著這邊走過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行人,他脫下來的黑色西裝外套,就正被其中一個人給拿著。
「楚先生,步小姐還在裡面。」
有護士指引著楚厭,把他帶到了急診室的門口。在門口,那個護士還看見了把步淺送來的雲憫。
「就是這位先生,把步小姐送過來的。」
「嗯,我知道了。」
楚厭晝夜不停的一路趕路到現在,幾乎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他脫了外套,白襯衫還沾著臟灰,褲腿上的泥點子已經幹了,渾身的衣服可以說算不上整潔得體。
但他僅是站在那裡,強大的氣場就足夠讓人忽略他的衣服,不敢輕視他半分。
雲憫用著直白到不加掩飾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男人。
男人在他的注視的目光下,幾步走近他。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楚厭率先開了口:「你好,我是楚厭,我能跟你了解一下我女朋友的情況么?」
他用的是疑問句,但語氣卻不容人拒絕。
雲憫在聽見他的名字后,就知道他就是那個「阿厭」。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他們在互相打量。
空氣彷彿安靜了幾秒。
雲憫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都沒怎麼變,他的身子微微後仰,對著面無表情的楚厭,他笑了一下。
「說來你可能不信,她是被大象撞暈過去了。」
楚厭:「……」
楚厭沉默了片刻,沒表態。
他既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雲憫任由他用探究的眼神掃著自己,在被審視了好一會兒后,面前的男人終於肯放緩了一點姿態。
「多謝你送我女朋友來醫院,作為回報,在我女朋友醒了后,我會送你一份謝禮。」
「什麼謝禮,是現金還是房車?」
「都可以,隨你挑。」
楚厭語氣淡淡的許諾道,他許諾完,沒再跟這個人過多的交談。
而他帶來的人,也已經不動聲色的盯上了長椅上的雲憫。
如果雲憫說的是實話,楚厭會許給他,他隨便提的酬勞。畢竟在野外把昏迷的步淺帶回來,這無疑是一份大恩情。
在步淺的事情上,楚厭從不小氣。
但如果雲憫撒個慌,如果步淺的昏迷跟他有關,可想而知,楚厭絕不會放過他。
在等待中,楚厭站在急診室的門口,眼睛盯著門,一秒鐘都沒錯開。
雲憫看著他的背影,漫不經心的想著:「估計是剛談上戀愛,感情正濃。」
他見過情侶間剛談上戀愛時,那副能為對方生,能為對方死的痴情姿態。在這個時期,談戀愛的人都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深情到像是有毛病。
而一旦過了這個時期,降頭就會解除。
別說讓他們再為對方生生死死了,就是對方吃飯時多吃了幾口,或者哪件衣服穿丑了,都要被嫌棄的不行。
雲憫還在想著他們兩個的「愛情」,急診室的門,正好打開。
楚厭見到門口,立馬走了上去。
他許是在原地站久了,腿都有些僵,在走過去的時候,身形還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調整了過來。
「醫生,步淺怎麼樣了?」
「你不用太擔心,她沒有性命之憂。就是腦袋這一塊……不太好處理。哎,你也不用太緊繃啊。我說了不好處理,但沒說沒法處理。」
步淺的主治醫生寬慰著楚厭:「先給她轉病房吧,你把手續辦一辦。於廖跟我吱過聲了,步淺上次出車禍,腦袋被撞擊的事兒我也知道。」
眼下給步淺治病的醫生叫於勤,他跟於廖是同一個姓,但老家一個在天南,一個在海北,不搭邊兒。
兩人都學了醫,還很巧的被分配到了同一個宿舍,所以關係很不錯。
於勤跟他說著話,兩人之間的交談,雲憫也起來聽了一嘴。
雲憫沒插話,只聽著他們說。
很快。
步淺被轉移到病房裡,她上一次車禍住院,昏迷,進入觀察期,楚厭全程都沒陪在左右。
這一次,她還是被撞了腦袋,還是在昏迷。
而楚厭不再缺席。
楚厭問著於勤:「她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於勤「唔」了一下,如實說道:「目前我也說不準,她這次受到撞擊的是腦袋,也正是因為腦袋被撞擊,所以才會陷入昏迷。我還給不了你具體的時間,但我給你保證,我會好好治她,爭取讓她早點醒過來。」
「謝謝。」
「不用謝,於廖跟我講過你倆的事兒。你們倆要是不虐,也挺甜的。以後結婚了別忘了順帶請我喝個喜酒。」
「不會忘。」
於勤不是什麼閑人,所以也沒法一直待在這裡跟楚厭說話。他出了病房后,又去忙著開會制定新的治療方案。
病房裡。
楚厭坐在步淺的床頭,攥住了她沒有扎針的那隻手。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額頭貼著步淺有點涼的手,像是在尋求安慰似的。
雲憫也在病房裡。
他本來是站著的,在站累了之後,直接抽了張椅子坐下。
就這麼安靜待了片刻。
雲憫在後面開了口:「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為什麼還要同意她做這麼危險的工作?這回是她命大,被我送了過來。以後呢?」
「他們這一行,說好聽點是什麼動物學家,保護野生動物,意義非凡。但要是把命都給填進去了,這可就不值當了。」
雲憫見過一些搞這行業的人,更見過有人為此身死。他始終都不能理解,這些人做這些事的意義何在?
楚厭攥著步淺的手,聽著身後人的疑問,他淡淡道:「值不值當,做這行的人心裡會權衡。」
「你不了解,就不要對別人做的事隨意發表看法。」
楚厭的語氣漠然,顯然是在維護著步淺所做的事。
這就讓雲憫更看不透他倆之間的感情了,如果是真心喜歡,他不信有人能容忍心愛的人,一次次的奔赴危險。
楚厭也不需要別人看透自己的感情。
他對雲憫甚至沒多少關注,要不是步淺還沒醒來,他早就把雲憫給打發了。
雲憫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他還以為是多深情呢,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在做面上表演。
時不時有醫生護士出入著病房,楚厭全程都在配合著他們。在被要求離開病房后,他到外面的轉角處,給於廖打了個電話。
於廖跟於勤也在一直聯繫著。
為了能讓楚厭安心,於廖還親自跟他又講了一遍步淺的情況,並讓他相信於勤:「這貨當年的分數比我還高呢,他要是來我這個醫院,估計我們倆又要打擂台。」
在開導完后,於廖問道:「楚厭,你是不是一直都沒休息,於勤可是偷偷跟我說了,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一看就是缺少睡眠。」
「他在步淺的病房裡加了張陪護的床,你得去睡一會兒。要不然待會步淺醒了,你又倒了,你們兩口子總不能換著班的來折騰於勤。」
「我不困。」
「不困也得睡。」
於廖壓根不信他不困:「我給於勤回個電話,讓他幫我看一下,你是真得睡了。他要是看不住你,我現在請個假過去。」
於廖最後一句話根本有什麼可信度,他最近排的手術都排滿了,他要是敢請假,院長能扯根繩半夜到他床前上吊。
兩人說了一會兒,最後楚厭鬆了口,答應去睡覺。
在掛電話,楚厭突然問道:「你說,我要給淺淺的家人打電話,通知他們么?」
這是楚厭難得不□□,朝他尋求解答的提問。
於廖本來是應該激動的,但是聽完問題后,又有點為難:「按理說,該通知的。但是你要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去通知啊?」
楚厭想了一會兒,然後掛了電話,給步時打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