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驚瀾手裡還拿著未看完的書本，就這樣忽然出現在那群人身後，悄無聲息的處理了季珍帶來的那幾個人。

驚瀾彎腰，用空出來的一隻手輕輕敲了敲息寧的額頭，對息寧的話是半個字也不相信，「他們欺負你，你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

「才不是呢。」息寧伸手抱著驚瀾的手臂撒嬌。

「棲鳳，走了，回家了。」驚瀾叫上棲鳳，把手裡那本未看完的書本放到息寧手裡，一左一右的牽著兩人的手，慢悠悠的往家裡走去。

留下季珍和那幾個人在原地。

月照正在侍弄那一院子的花草，瞧見驚瀾從外面回來，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剛剛出去的，瞧她們快要下學了，出去接她們回來。」驚瀾鬆開息寧和棲鳳的手，轉身把門關上。

月照起身，洗乾淨了手後走到息寧和棲鳳身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兩人有些散亂的髮髻，輕笑著開口。

「今天在學堂里都學了些什麼呀？有沒有調皮搗蛋呢？」

「沒有沒有，」棲鳳和息寧對視一眼，一齊搖頭。

「母親，我可乖了。」息寧說著，一頭扎進月照懷裡。

月照抱了抱息寧，又伸手把棲鳳也一起抱在懷裡。

驚瀾靠在院子里老槐樹上看著他的三個小姑娘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一整個院子的各異的花草和院子中間的三人，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便成了他這一生的牽挂。

割捨不掉，捨棄不下。

驚瀾看著飄落到眼前的黃葉，伸手接住了它，「秋天到了呢。」

月照抬頭看了一眼，樹葉不知何時已經泛黃，忍不住也感嘆了一句，「是啊，秋天到了呢。」

月照說著，低頭看了眼息寧和棲鳳，「我們的息寧和棲鳳，又要長大一歲了呢。」

錦簇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眼前的一切，那是他不曾知道的，息寧記憶最深處，最讓她不舍的一段時光。

或許不止息寧，連棲鳳也無法忘懷這段時光。

息寧被困在了這段美好的回憶里，錦簇也被困在了這裡，他無法在這裡找到息寧，也無法從這裡離開，只能靜靜的等待。

驚瀾和月照躲在凡界過著悠閑愜意的生活，可天界和魔界之間卻愈加劍拔弩張，終於有一天，天，魔兩界還是開戰了。

驚瀾怕在這裡他會牽連到這些普通的凡人，便帶著月照，息寧和棲鳳去到了浮華界。

他們一點點的在浮華界中搭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木屋。

息寧和棲鳳雖然離開了之前的地方，可是只要還在驚瀾和月照身邊，不管去哪裡，都可以。

房子建成的那天，院子里還剩下一些碎木屑，驚瀾看著那些剩下的木頭塊，忽然心血來潮，雕刻了幾個木頭小人擺放在窗前。

可惜由於他手藝不精，雕刻出的四個木頭小人，神態各異，丑的各不相同，還被息寧嫌棄了好久。

儘管息寧十分嫌棄，月照還是把它們擺在了窗檯最顯眼的位置上，為了區分那幾個木頭小人，驚瀾還貼心的在木頭小人身後刻上了名字。

平淡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錦簇卻有些難過，他記得息寧說過的話，過不了多久，驚瀾會因為魔界的事離開，他們的平靜的生活便會就此打破。

他們這樣簡單快樂的日子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錦簇眼睜睜的看著驚瀾跟月照說出暫時離開，回魔界一趟的話，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會是息寧此生最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可是，令錦簇沒想到的是，次日他又重新回到了他初次進入虛實鏡的地方，看著院子里起火，驚瀾從火光中抱出小小的棲鳳，以及息寧的降生。

時間開始迴轉，永遠都是這樣簡單幸福的生活，不會有那些苦難的記憶。

錦簇看著時間一次次的重複，每次到了驚瀾離開的那一天，便又會從頭開始，沒有終結。

息寧甘願把自己困在這段記憶里，因為對她來說，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都留在了這裡。

錦簇一遍遍的看著這一切重演，等他終於想明白這點的時候，只覺得心痛不已。

或許，沒有七情六慾對息寧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在無法感知喜悅的情況下，那些痛苦也不會使她難過。

當七情六慾盡數歸來的時候，伴隨而來的不止有喜悅和愛意，還有無法忽視的悲傷，離別。

錦簇眼角不止何時滑落一滴淚水，那滴眼淚落到地上的一瞬間，錦簇眼前的場景仿若一片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

原本溫馨的畫面盡數破碎，凋零，消散，錦簇眼前只剩下一片霧蒙蒙。

錦簇在這一片白霧中看著息寧的身影正一步步朝他走來。

錦簇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直到手指觸碰到息寧泛著涼意的臉頰時，錦簇連聲音都在顫抖，「息寧，真的是你嗎？」

息寧抬手，碰到錦簇的手臂，微涼的嗓音喚出他的名字，「錦簇。」

「息寧，我好想你。」錦簇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息寧，似乎生怕自己一眨眼，面前的人就消失了一樣。

這是他記憶里的息寧，那個記得他是錦簇，記得他們之間所有過往的息寧。

「為什麼要來這裡？」息寧看著錦簇，平淡的嗓音中似乎透著濃濃的悲傷之情。

「我來帶你回去。」錦簇乖巧的回答息寧的話，即便他如今已是天地間唯一的神，他也依舊是那個在息寧面前無比乖順的錦簇。

「可是錦簇，我不想回去。」息寧看著錦簇，拒絕了他。

「錦簇，我想留在這裡，這裡有父親，母親，我所有眷戀的一切，都在這裡。」

「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到他們身邊。」

息寧臉上難過的神情深深刺傷了錦簇，他像是個被人拋棄的孩子，緊緊抓住手裡唯一能抓住的人。

「那麼，息寧，我呢？」

「我對你來說，只是個無關緊要，可以隨意被拋棄的人嗎？」

息寧搖搖頭，不是這樣的，錦簇不是那個無關緊要的人，她是她無論如何也捨棄不了的人，可她真的無法面對那個沒有驚瀾和月照的世界。

「錦簇，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去到戰場的時候，被人包圍的時候，那時候，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習慣性的去叫父親的名字，可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往後的每一次，他都不會再出現了。」

「所以我要被迫戒掉這個自小刻進骨子裡的習慣，因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想留在這場回憶里，因為只有在這裡，我呼喚他名字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在我眼前。」

她真的太想太想留在驚瀾和月照身邊了。

「息寧。」

錦簇緩緩伸手，將息寧抱在懷裡。

「你知道的，我永遠無法拒絕你，我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你跟我回去，所以我來之前跟自己說過，如果你無法記起我，那我就陪你一起忘卻。」

「我會如你所願，飲下眾生酒，忘卻這一切。」

錦簇的聲音在息寧耳邊停下。

「不要。」息寧聲音顫抖的開口。

「我說過，如果你不記得這一切了，那我也會陪你留在這場回憶里，反正，我向來最喜歡粘在你身邊。」

「錦簇，你在威脅我嗎？」

「是。」錦簇輕輕的吻了一下息寧的額頭，光明正大的將自己的心思展露在息寧面前。

他知道息寧不會捨得傷害他，所以才敢以此為脅迫。

「息寧，別怕，儘管那裡沒有驚瀾大人和月照仙上，可是那裡有棲鳳，還有我，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錦簇輕聲安撫息寧，不斷的給她鼓勵。

「息寧，回去吧。」月照和驚瀾忽然出現在一旁，帶著笑意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息寧。

息寧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錦簇鬆開息寧，跟她一起看向這突然出現的二人。

月照走到息寧面前，似乎還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摸了摸息寧的頭髮，當初那個需要她蹲下身子才能與之平視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得比她還要高了。

「息寧，回憶再美好，也不能永遠留在回憶里，你忘了嗎，其實母親和父親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父親的小息寧如今已經長大了，我相信，即便沒有父親，息寧也能過的很好的，對嗎？」驚瀾站在月照身，黑衣華髮，和息寧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分毫未改。

息寧聽了他們的話，搖了搖頭，「父親，不行，我不能沒有你們，我做不到的。」

「息寧，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泫冥劍和兆華劍一直都在你手裡啊。」月照依舊是息寧記憶中溫柔嫻靜的模樣。

驚瀾握緊了月照的手，這才看向一旁的錦簇，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開口，「你是叫錦簇對吧，帶息寧回去吧。」

「息寧，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月照伸手輕輕在息寧額頭點了一下。

「不要！」息寧眼睜睜的看著驚瀾和月照在自己眼前消失，努力的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錦簇接住昏倒的息寧，眼前忽然出現一條開滿五顏六色的鮮花道路，耳邊也又重新響起驚瀾的聲音。

「帶息寧回去吧，小子，記住了，你往後若是敢讓息寧傷心，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