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八八

明亮空曠的倉庫，所有貨物都已經被清空。

據說是租了這個倉庫的上一家公司倒閉了，原本存在倉庫里的貨物全部低價虧本清倉，而這個過程僅僅只用了十天時間。

林念坐在倉庫的角落裡喘著粗氣，身上穿著有些厚度的短袖藍色工作服，望著已經清空的倉庫，眼中閃過幾分可惜的神色。

當然，這些貨物與她無關，畢竟她只是來幫著搬運貨物的短工。

只是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倉庫的貨物被一點點搬空，心裡突然覺得空蕩蕩的。

不過她大概沒有可惜的立場。

林念在心裡嘆了一聲，抬手落在自己的心臟上，緊緊按壓在砰砰跳的心臟。

今天從早上醒來開始，她就覺得心臟不太舒服，總覺得一陣一陣揪的緊，好在今天的活只幹了一早上，下午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因為這倉庫前家公司催的急，所有的貨物都需要在短時間內清掉，過去這十天他們這些臨時請來的搬運工幾乎一天就要工作十六七個小時，有兩天實在是累極了，她也跟著其他搬運工一起倒頭就睡，不用回家的話還能省下一點時間睡覺。

「林念，過來領工資。」倉庫外頭有人迎著陽光喊話。

「來了。」林念高興地從地上爬起來，彷彿之前的疲憊已經一掃而光。

往外走的時候，林念的步伐帶著明顯的停頓，甚至外面的人也總是下意識看向她的腿。

林念卻並不在意，畢竟這樣的目光她已經看了十年。

走到倉庫門口，林念站定，笑呵呵地看著眼前的人。

對方抬高不自覺往下的目光，將手裡的一沓現金遞過去：「之前說好的，一天的工資是40塊錢，你們一共搬了九天半，老闆說就算是十天，這裡一共是400塊錢，你數一下。」

「謝謝，謝謝。」林念連連道謝，沒有忌諱什麼，直接當著對方的面開始數錢，認認真真數了兩遍之後，她才放心將錢收好。

她捂著懷裡的錢，心裡已經在考慮去買一套小房子。

這些年物價漲得快，房價漲得也快，她心裡也慌，上個月終於決定要把攢了十年的錢全部拿出來，買一套小房子，以後她在這個城市裡也算有個固定的窩。

想著很快她就可以有自己的小房子，林念的心跳越來越快，心情激動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心跳已經遠遠超出了平時正常的頻率。

她眼中最後的畫面，是倉庫門口那群人眼裡的驚慌。

……

「肯定在這裡，我之前看她往這裡跑了。」

「她跑不遠。」

「仔細點，沒準她就躲在這附近。」

焦急的聲音在林念耳邊響起，她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卻透過縱橫交錯的荊棘看到了外面熟悉的臉龐，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心地往下面蹲了蹲。

從突然失去意識再到現在醒來，她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外面的情況在過去十年裡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她的夢裡，而且是最讓她痛苦的噩夢。

又在做夢嗎？

林念看著外面來來回回的人，心底痛苦不已。

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年，明明她早已經逃離，可已經發生的事卻不會因此而發生改變。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再過一會兒，那人就會發現她，而自己，雖然在這裡逃脫了，卻也因為這些人的追找，失足墜下懸崖。

她逃走了，可掉下懸崖摔斷的腿卻和噩夢一起跟了她十年。

甚至可能是一輩子。

現在噩夢再現，哪怕她已經捂緊了自己的嘴，卻依然有嗚咽聲輕輕傳出。

「嘎嘣——」

腳踩枝丫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步伐逐漸朝著林念躲藏的荊棘叢方向走來，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林念下意識握緊拳頭。

她不能被抓。

哪怕過去十年的夢境了，每一次的結局都以她墜崖作為結局，但她依然不願意放棄，即使是夢裡，她也不願意被抓。

跑！離開！！她要離開這裡。

眼看著對方走近，林念閉上眼睛，心裡默念著「離開」，「嗖」一下從荊棘叢另一側竄出去。

這一瞬間，時間似乎突然凝滯了，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

想著這附近四處都是山崖陡坡，哪怕心裡驚慌，她還是睜開了眼睛，想要找一條合適的逃跑路線。

可等她睜眼的時候，看到的卻不是山丘，而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

只是一瞬間，她就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過去十天，她一直都在這裡當搬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