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5章 眾生百相（一）
第1265章眾生百相（一）
沈墨的目光穿透了時空，望向了由無量宇宙、無窮時空構成的長河。
只見時空長河從源頭處開始崩潰湮滅，即從玄黃宇宙誕生那一刻起到此時此刻的「真實時空」，從「發展衍化」轉變成了「破滅崩解」，積攢了億萬年的浩瀚偉力猶如滅世洪潮般越堆越高，毫不留情的吞沒一切！
等這股滅世洪潮抵達「真實時空」，便是紀元小劫徹底爆發之際，整個玄黃宇宙都會為之摧毀。
到了那時，時空長河、構成它的「虛假」時空，以及存在於無窮個瞬間的無量宇宙，都會徹底寂滅並化作一片混沌，宛如舊日宇宙屍骸那般。
即便是掌握了時空大道的大羅金仙，也無法前往「過去」和「未來」。
畢竟到了那個時候，玄黃宇宙存在的根源和無限的未來都被抹去了，只會呈現出宇宙屍骸的模樣，一切事物全部歸於寂滅，感知不到大道的存在，時空交織成了一片混沌，只剩下寒冷黑暗和亘古永恆的靜止！
紀元小劫還未徹底爆發，但是滅世洪潮傾瀉而下所形成的波動，卻已經造成了玄黃翻覆。
天地間陰陽顛倒，五行錯亂，憑空生出了無窮無盡的雷霆、火焰、罡風、隕石、毒煞、黑水等種種恐怖災害，跟一方世界凋零破滅時誕出的滅世景象類似，但這些災害卻充斥於玄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就連仙界都不能避免。
有不計其數的血色雷霆自虛空中誕出，好似有億萬修仙者同時渡成仙劫數，一座座小千世界被雷霆劈中，立馬四分五裂化作齏粉，而後徹底落入魙界之中。
有無形火焰洶湧而起，熾熱無比，能將小世界焚作虛無，能將一片星域燒成廢墟，火焰熊熊，猶如無數條火龍在光雲中翻騰、閃掣，紅綃飛舞，火光映照下，一切都顯得異常的詭異而恐怖。
有罡風席捲諸天萬界，吹得時空壁壘破碎，形成無數密密麻麻的空間裂縫，吹得日月星辰悉數熄滅，宇宙中點點光芒徹底陷入黯淡。
有隕石如雨，好似尚未成形的小千世界提前孕育出世，每一顆都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好似暴雨般於域外虛空中不斷砸落，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小世界和星辰被砸得支離破碎。
有毒煞噴涌翻騰，所過之處，萬物凋敝、生靈皆滅，將大量星域化作了污穢之地。
還有黑水滋生而出，比厄道人的詛咒還要惡毒十倍百倍，在宇宙間蔓延開來，能夠腐蝕一切事物……
除了此類災害，還有大量連真仙人物都為之毛骨悚然的災劫誕出，毫無阻礙的肆虐於天地間，交織成一幅浩劫滅世的恐怖畫卷！
而這並非是紀元劫數本身，只是此劫徹底爆發前的預兆。
看到這一幕幕場景，沈墨莫名想起了世間修仙者所遭遇的三災六劫。
無形中會有天雷來劈，道軀被劈成焦炭、神魂被劈碎；腳底會無故燃起真焰，尋常手段難以熄滅，一路往上燒，燒穿下丹田，燒穿絳宮金闕，燒穿腦顱識海；體內涌生出如刀般的陰風罡煞，從內往外吹，刮爛五臟六腑，刮爛筋骨脈輪，刮爛血肉皮囊；驟然陷入渾噩狀態，神迷意奪，致命危險降臨而不自知，最後死於非命！
只不過，眼下遭遇三災六劫的並非是等閑修士，而是「玄黃巨人」。
在種種恐怖災害所形成的浪潮中，無數大大小小的「渡船」在其中浮沉，其中最為堅固的自然是還在不斷蛻變的仙庭世界。
沈墨等人所在的天外道場暫時未被捲入，但等到紀元小劫徹底爆發之際，天外道場也會隨之破滅，屆時便得依託煉入了漆黑鐵塊的青雲世界來躲避這場浩劫！
除了仙庭世界，還有幾艘「渡船」頗為引人注目。
一艘乃是一具龐大的古佛金身，承載著過去光明佛、三百餘真佛和億萬佛修。
過去光明佛這尊天仙真佛，修持的乃是時空大道，在宇內超脫、永恆兩系仙道強者爭鬥最激烈的時候，他和三百餘真佛聯手施法，以無上佛法將整座佛域連帶億萬佛修送入時空長河避世，並未像智慧光佛、功德王佛等人那般為仙庭效命。
如今時空長河自源頭處不斷湮滅，過去光明佛在時空大道上造詣再高，也被逼得逃回了真實時空！
只不過他們似乎早有依仗，剛脫離時空長河便祭起了那頂天立地、高達億萬丈的古佛金身，此佛端坐於蓮花寶座之上，面容慈祥而莊嚴，雙眼微閉，雙手置於雙膝，掌心朝天，手指微微彎曲掐著一個玄奧佛印。
在佛印威能下，一方星域徹底破碎，化作了一片宇宙廢墟。
宇宙廢墟乃是「玄黃巨人」身上的傷口，可以通往天外的舊日宇宙屍骸，相當於打開了不同維度所形成的宇宙壁壘！
這具古佛金身看上去與活人無異，但沈墨、楊靜沐等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並非是活物，而是一具古佛的屍體，屍身上殘留的大道烙印無比古老，跟已化作三千大道之一的今之佛道有著顯著的區別。
由於佛道早已融入仙道，即便是古佛之道，也能在玄黃宇宙中發揮出一定的威能，只是遠不今之佛道那般強悍。
而這具古佛屍身，不僅早已神魂俱滅，就連修持的大道都已經「隕滅」了，只有殘留的大道烙印，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強大到能夠揮手間造就一片宇宙廢墟，強行打開宇宙壁壘，有著不遜於頂尖天仙的實力。
給沈墨等人的感覺，這具古佛屍身甚至還要強於無面佛，很難想象這尊古佛生前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在佛道紀元中，他很有可能是堪比大羅金仙般的至高至聖者。
整座佛域在三百餘真佛和億萬佛子佛孫、善男信女的齊聲詠唱中，緩緩落入了古佛屍身腦後的佛光之內，而後整具古佛屍身便化作一道佛光遁入了宇宙廢墟中，似乎要前往舊日宇宙屍骸深處，遠離玄黃宇宙這個劫數爆發中心！
連天仙偉力都難以撼動的永恆靜止，出現了些許變化。
就猶如一道亮光照進了深不可測的深淵，剛開始還頗為璀璨奪目，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被死寂和黑暗徹底吞沒，連沈墨都無法再捕捉其蹤跡去向。
沈墨神念流轉，與楊靜沐進行了一番交流。
而後從她口中得知，當年她前往佛域時，佛門中過去光明佛、智慧光佛、功德王佛等一眾頂尖強者，其實已經對於「仙庭榨取宇宙本源」一事產生了不可彌合的分歧。
遁入時空長河避難、遠離是非渦旋的過去光明佛等人，與其說是被楊靜沐勸服的，不如說他們原本就有「背叛」第一古佛的想法，楊靜沐的造訪只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順坡下驢的時機。
「有趣！」
沈墨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覺得此事頗為蹊蹺。
在仙道紀元前，終結隕滅的諸多紀元之中，存在著一個佛道紀元。
而最初的古佛亦是舊時代餘孽，經歷過佛道紀元和仙道紀元內的所有紀元小劫，甚至好幾次將佛道融入全新紀元下的大道，隨著玄黃宇宙的誕生，古佛們早在無數萬年前，就將佛道便融入了仙道，令其化作了三千大道之一。
其中，最古老最強大那尊古佛，則順勢步入了第八道境，證得了金仙道果，這也是沈墨稱之為「第一古佛」的緣由。
按理來說，佛門上下若是遵從第一古佛的法旨，全力打造仙庭世界這艘渡劫寶船，過去光明佛等天仙境真佛都能擁有晉陞大羅乃至超脫的機會，再不濟也能在第一古佛和仙庭世界的庇護下，安然渡過紀元小劫，活到下一個紀元到來！
以佛道的手段，成為下一個紀元的舊日餘孽后，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讓佛道在新紀元中重新復甦。
可偏偏過去光明佛違背了第一古佛的意志，沒有為仙庭汲取宇宙本源一事出力，眼下被逼得離開時空長河，依舊對仙庭避之不及，在大勢不可逆轉之際，寧可動用古佛屍身這一底蘊遁往天外，也不願進入仙庭世界避劫。
顯然，以過去光明佛為首的一眾佛道強者，知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比如，宇內嘗試證道大羅者，其道果會被大羅金仙分食：
比如，第一古佛只為證得第九道境，並不在意佛道真仙的生死；
又比如，仙庭世界內，有著比紀元小劫更為可怕、更難抵禦的威脅，等等。
唯有如此，才會迫使過去光明佛等人，作出悖逆第一古佛法旨、逃亡舊日宇宙屍骸深處避劫等一系列舉動。
倘若過去光明佛知曉了諸如此類的隱秘之事，那無面佛、智慧光佛、功德王佛等天仙境真佛，自然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但是，無面佛等人依然義無反顧的幫助仙庭世界汲取宇宙本源，為第一古佛、真龍始祖、造化道人等大羅金仙創造晉陞第九道境的機會，卻是有些耐人尋味了。
「難不成，無面佛他們才是真正的悖逆之人？」沈墨心中暗自思量道。
過去光明佛及以他為首的三百餘真佛，從始至終都沒有與第一古佛為敵，哪怕是玄黃宇宙即將破滅之際，也僅是靠著古佛屍身逃往了天外混沌內。
而無面佛、智慧光佛、功德王佛等真佛，看似恪守第一古佛的法旨，一心一意幫助仙庭世界蛻變，但他們的真實目的可能並不是要助第一古佛等大羅金仙超脫，而是想藉此契機獲得一個證道大羅乃至超脫的機會。
佛門中唯有第一古佛證得了金仙道果，這足以說明，正常情況下哪怕是佛道強者，在修鍊到天仙境巔峰后也無法證道大羅，這不僅是因為玄黃宇宙內已有的掌道大羅們擋在了大道的盡頭，更是因為大羅金仙會暗中阻人成道並分食證道者的道果！
可在紀元終結、大道隕滅之際，藉助仙庭世界超脫的契機，道行高深者皆有證道大羅的機會，同時大羅金仙們也無法保持現有境界，會從大羅境中跌落出來。
如此算來，無面佛等人，很可能存了跟犼天尊一樣的心思。
甚至不僅僅是無面佛、智慧光佛、功德王佛等天仙境真佛，還有投效仙庭的一眾舊日餘孽，或許都想乘著大羅金仙道行跌落之際將他們悉數鎮壓打殺，好搬開擋在大道前頭的磐石。
此外，證道大羅，可能都不是犼天尊、無面佛等人的最終目的。
畢竟，仙道隕滅之後，哪怕是大羅金仙也難以維繫現有境界，會從大羅境中跌落出來，哪怕是進入了下一個紀元一身仙道修為都是損失殆盡，需要重頭修行。
僅止步於大羅完全沒必要冒如此大的風險，還不如維護玄黃宇宙，在未來億萬年間慢慢找尋機會！
換言之，「身懷異心」者的最終目標，很有可能是在證得大羅后一鼓作氣晉陞第九道境，從而獲得真正的超脫。
至於其他真仙境強者，估計沒有那麼多想法。
除了無法悖逆超脫派金仙的意志、被仙庭許諾的好處所誘惑、在仙庭征伐下不得不屈服等緣由，大概是真心想要助仙庭超脫，意圖憑此契機再進一步，就算仙庭超脫不成，有其庇護也能安然渡過紀元小劫，成為下一個紀元的舊日餘孽重新踏上道途！
沈墨思索之際，又在億萬萬里之外看到了犼天尊的身影。
只見一條由無數真龍血肉屍骸鋪就的道路，靜靜地懸浮於域外虛空中，連通了宇宙廢墟和舊日宇宙屍骸，而犼天尊就站在血肉之路上，面帶笑意的俯瞰著天地變色、乾坤震蕩的宇內景象。
真龍始祖用無數七階真龍性命打造的另一條超脫之路，此時已然成了他的避劫道場。
似乎感應到了沈墨的目光，犼天尊抬起頭朝他望來，翻手取出了一盞用真龍頭骨煉製而成的酒杯，倒滿龍血釀成的靈酒後向沈墨遙遙致意，隨即大笑著將杯中血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