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乞丐
當孫文魁跟孫文甲皆成家之後,孫老太爺將偌大百年老宅一分為二,東西兩院涇渭分明。
大房孫文魁居住東院,二房孫文甲居住西院。
一切生活起居互不干擾。
孫家的諸多產業也被一分為二,兄弟倆分別管理其中一半。
不過整個孫家的話事權依舊被正在那孫家別院頤養天年的孫老太爺牢牢把握在手中。
而就在三年前,孫家大房孫文魁竟然死在春宵樓一花魁的肚皮上。
最後仵作查明仍是春-葯服用過量致死。
這件事情在當時引發了巨大轟動,孫家視其為奇恥大辱。
孫文魁雖丟盡了孫家的臉,但是孫老太爺並沒有收回那一半產業,而是讓孫文魁的遺孀蕭圓圓繼續打理。
這三年來,蕭圓圓將孫家那一半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其手腕一點都不比孫文甲遜色多少。
孫管家想不明白,自從三年前大老爺去世之後,便不在踏入西院的大夫人今日怎會出現在這裡。
李楓沒像孫管家那樣戰戰兢兢的低著頭問候,而是用現代人的眼光欣賞了一眼這位雖表情很冷,但是卻又保養得當,風韻極佳的古典美人。
家裡有這麼個漂亮的老婆竟然還出去嫖?
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啊!
蕭圓圓突然側過頭掃了李楓一眼。
僅一眼,李楓的脊梁骨頓時便有一股涼氣躥出,眼神本能移開。
冷!太冷了!
仿若鋒利針芒一般,讓人眼睛刺痛。
與此同時,李楓想起了某些事情,心裡「咯噔」一下。
「挖掉他的眼睛。」
蕭圓圓紅唇微張,聲音里沒有任何人類情緒。
那兩名始終低著頭,恭敬候著的家丁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向李楓。
其中一個家丁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顯然挖人眼珠子這種事情干過不止一次。
看著那明晃晃的匕首,李楓眼皮劇烈跳了跳。
他知道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沒在跟自己開玩笑。
自從孫文魁以那種如此恥辱的方式去世之後,從前那個性情溫婉的大夫人消失了。
之前東院有個下人抬頭看了蕭圓圓一眼,眼珠子竟被當眾挖出!
孫管家額頭冒出冷汗,心裡罵娘。
該死下賤奴僕怎麼剛鹹魚翻身成為孫府貴客便忘了規矩,犯了府中之大忌了?
你自己作死也別帶上老子啊。
孫管家又不能不管,只能努力在臉上擠出卑微至極笑容,硬著頭皮道:「大夫人,這位李公子仍是二老爺……」
「啪!」
他那肥胖臉上竟然重重挨了其中一個丫鬟一巴掌,那尚未說完的話乾脆被扇回肚子里。
與此同時,那兩名家丁一左一右朝李楓欺壓而上。
李楓眸子警惕,身體再次後退,心卻是稍安。
他嗅到了那道熟悉的酒味。
果然,顯得邋遢一身酒味的丁山水突然從那長廊一旁那花叢之中走出,低頭行禮。
「嫂嫂。」
蕭圓圓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回禮。
丁山水抬頭瞥了李楓一眼,賠笑道:「嫂嫂,這小子是我的一個朋友,能否繞了他這一回?」
蕭圓圓面無表情。
丁山水又拍著胸脯連連保證:「嫂嫂放心,再有下次,我親自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給您!」
蕭圓圓依舊面無表情,不過終究還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丁山水微鬆了口氣,姿態放得更低:「多謝嫂嫂,多謝嫂嫂。」
蕭圓圓沒有回應,擺了下手,徑直帶人離開。
丁山水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甚是鬱悶。
這下好了,欠了那個女人一個人情。
他悶悶看著李楓:「沒嚇到李公子吧?」
李楓微鬆了口氣,若非丁山水及時出現,他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會被硬生生挖出來。
他一臉感激拱手行禮:「多謝丁老爺。」
丁山水立即換了一張臉,滿臉炙熱,搓了搓手:「李公子客氣了,李公子可是我孫府貴客……李公子方才所做的那兩道菜著實太美味了,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在吃一次?」
身為一個廚師,自己所做的菜被如此喜歡,自然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更別說丁山水剛幫他解了圍。
李楓拱了拱手:「丁老爺喜歡,是我的榮幸。」
當下李楓立即掉頭返回廚房,幫丁山水做了一份山楂蘋果布丁以及一份杏仁豆腐。
看在孫管家好歹也幫自己說了句話,挨了個大耳光子的份上,李楓也幫他做了一份。
孫管家受寵若驚,感激涕零,覺得那一巴掌挨得實在太值了。
……
從前那個唯唯諾諾,沒有什麼朋友的下等家丁李楓竟然搖身一變變成孫府西院貴客。
這讓孫府一眾下人著實無法想象。
不過孫府家規森嚴,亂嚼舌根通常沒有什麼好下場,因此倒也沒有下人敢亂傳什麼流言蜚語。
孫府還派了數名丫鬟家丁供李楓使喚,李楓只留下一名為環兒的丫鬟。
這小院落里有個小廚房。
之後的小半個月李楓一天至少有兩三個時辰都在那小廚房裡待著。
不僅在幫孫雨凝準備一日三餐,更多的是在享受已經丟失五年了的烹飪所帶來的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愉悅感。
丁山水通常會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一邊喝酒一邊吞咽著口水。
那天在吃完那山楂蘋果布丁之後,丁山水直接搬進那小院里跟李楓同住。
能不能吃到李公子做的菜無所謂,主要是為了幫李公子洗洗菜刷刷碗筷燒燒火什麼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隨後孫文甲也時常賴在小院,到了飯點還不走。
能不能吃到李公子做的菜無所謂,主要是身為主人不能怠慢了貴客。
精心準備好各種色香味俱全的營養餐之後,李楓會給孫雨凝送去。
隨著彼此的關係愈發熟絡,兩人的之間交流也越來越多。
李楓有意引出一些話題,好更深入了解這個世界。
其餘時間,李楓基本都會走出孫府,在外頭瞎溜達。
他漫步在蘇城那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大街小巷裡,走進一家又一家各具特色的酒樓飯館。
路邊攤以及叫賣小販所售的各種吃食也都被他一一品嘗了遍。
李楓完全當自己就是個遊客。
每次外出,李楓都會拽上丁山水。
一則有丁山水這個土著在,李楓比較有安全感。
二則吃飯需要有人付錢。
用慣手機支付的李楓實在用不慣那沉甸甸的錢袋子。
丁山水自然相當有錢。
雖然他不過是孫老太爺的義子,雖然孫老太爺並沒有將孫家任何產業交到其手中讓其打理。
……
大街上,丁山水有些無奈的看著李楓手中抓著的那根冰糖葫蘆。
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他想不明白一個可以做出那一道道實在好吃得停不下來的菜的廚子,為何每天都要舔上這麼一根糖葫蘆,吃上一張芝麻胡餅。
更讓丁山水想打人的是,這位李公子竟然從來都不吃他自己做的菜!
他要麼在外頭吃要麼讓丫鬟環兒隨便幫他做些。
問他為何不吃,他竟然說沒什麼好吃的。
禽獸!
李楓一邊一臉享受的咬下一顆沾滿糖球的山楂,一邊饒有興趣看向前方那牆上貼的一張懸賞告示。
搖了搖頭:「怕是沒什麼用,反而有欲蓋彌彰之嫌。」
丁山水仿若找到知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老子也是這麼認為的,孫文甲此舉太傻了。」
前幾日,孫文甲親自去了一趟府衙報官,表示有個惡徒不知受何人指示假冒成道士進入孫府,之後還散播謠言中傷自己女兒聲譽。
所謂的被邪祟纏身壓根就是無稽之談,自己女兒是生了一種罕見的病,現在身體正逐漸康復。
知府大人義憤填膺拍案而起,於是一夜之間那道士的通緝令貼滿全城。
李楓說:「不過孫小姐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該外出走走了。」
丁山水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時候外出,他人不得認為凝兒這是暗中拜了堂,邪祟成功轉移了?」
李楓又咬下一顆沾滿糖漿的山楂,反問:「丁老爺以為孫雨凝不外出,他人就不會認為孫雨凝並沒有被邪祟附身,而是真生病並且正在逐漸康復?」
丁山水啞口無言。
「她終究是得出去的,除非她本人不想在見到陽光了。」李楓說。
丁山水很是惱火,指著牆上那懸賞告示罵道:「媽的,要是讓老子找到這個王八蛋,老子非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氣得老子尿意盎然,李公子你等我會兒,老子找個地方撒去。」
丁山水氣呼呼離開,李楓將最後一顆冰糖葫蘆咬了下來,繼續看向那告示。
無力吐槽。
是不是畫得太敷衍了些?怕是本人見了都不認得是誰吧?
看來孫文甲給知府大人送的銀子還是少了啊。
就在這時,李楓鼻子微皺,他嗅到了一股愈發的濃郁的酸臭味。
與此同時,顯得膽怯無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公子,行行好,給點錢吧,行行好……」
李楓回頭看去,便看到一個蓬頭垢面,渾身發臭的小乞丐正朝他靠近。
小乞丐怕是不過十二三歲,又黑又瘦,走路一瘸一拐。
那髒兮兮的左腿不知因何受傷,卻是僅用髒兮兮的破布裹著。
那暴露在外的傷口已化膿,看起來觸目驚心。
在這麼下去,怕是整條腿都要腐爛掉了。
李楓並沒有掏錢給這小乞丐。
沒辦法,他的兜比他的臉還要乾淨。
他目光上移,看向小乞丐那雙眼睛。
小乞丐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口水,神色閃躲,顯得緊張。
他那髒兮兮的衣服里藏有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必須將這把匕首刺入這位公子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