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林清遠自覺有些尷尬,慢慢放下了抬起一半的右手,卻看見那枚落在衛懷柔掌心中的耳墜,不知何時已經被拾了起來。
因為距離,林清遠聽見衛懷柔在謝安耳邊輕語:
「姐姐不要動。」
耳墜被捏起,拿到耳邊。
謝安下意識地偏頭。
她看見耳墜上銀絲下端綴著的珍珠在衛懷柔的指尖微微晃動著,撞到分明的骨節上。
他挨得有些近。
謝安手心裡濡出些細微的汗來,纖指緊緊攀住了帶著絨邊的綉梅襖子的一角。她沒動,就維持著這個微微偏頭,恰好能看見他落在她耳上細碎專註的神情的動作。
她左耳上的耳洞有些小。
他不想讓她感到疼,於是就將動作放得很輕。
耳墜上的鉤子穿過了耳洞,銀線垂落在她肩膀上。那顆渾圓帶粉的珍珠落在襖下輕紗上,透過紗制的衣裳很巧地落在了鎖骨的凹陷處里。
衛懷柔的目光在那處多停留了一瞬。
謝安抬手摸了摸左耳上的耳墜,側過頭去笑了下:「麻煩三郎了。」
天氣有些冷,她白皙的耳垂下泛起一絲微紅。
他不易察覺地眯了眯眼。
林清遠淡淡笑著立於一旁,他只剛認識了這位謝大姑娘,也清楚衛懷柔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有什麼吃味兒可言,但這幅場景落在眼裡,總還是覺得有些怪。
衛懷柔抬眸的時候,謝安已經回過頭去。
「衛大人。」林清遠這才伏身行禮。
謝安淺和溫軟笑著看著他。
林清遠的官位較之衛懷柔也不差多少,但行禮事為了表示尊重,這樣的禮儀規矩,在年輕的官吏里不多見。
林家是世代做官的官僚世家,官位在林家並不重要,品行卻是極為看重的。林家無論男女,都謙和,對待妻子妾室亦如是。
這是謝安主動與林清遠交談的緣由。
她本沒有多想,覺得於林清遠交談即使拘著禮,也不會覺得太過刻意束縛。只是後來才想起來,若是做他的妻子,下半生過得應該也算舒心。
她不在意丈夫有怎樣的權勢,只求能給她帶來下半輩子的安穩。
所以耳墜一度掉下,謝安才沒有去扶。
只是後來衛懷柔來了。
「林少郎。」衛懷柔抬眸,對著林清遠淺淡笑了下。
林清遠又行了一揖,對著謝安溫和回笑:「母親大人還喚小子過去,不能奉陪,還請謝大姑娘饒恕。」
謝安的弟弟來了,林清遠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一些衛懷柔眼裡的不耐,他很識趣地找了個理由。
「既如此,少郎快去。」謝安頷首。
林清遠走了,衛懷柔安靜地站在她身後,補了來時沒喚的一聲:「姐姐。」
迎著徐徐落下的夕陽和淺金色的陽光,他才看到她今日穿得不太一樣。
一件綉著紅梅的素絨襖子,襖上的盤扣還做出了小金魚的樣子;就連髮髻上也相應地系了紅絲紮成的小球。
髮絲鬆散,落到謝安纖細脖頸下擁著的一圈白毛絨邊上。
沒了素來端莊的打扮,反是多了份嬌俏。
謝安聽見他喚,側過身去。
紅紗衣裳上落了一片秋日裡遺下的黃葉,她抬手替他拿去了。
「走吧。」謝安微微笑了笑。快至傍晚了,后苑只剩下一些有姨娘母親陪著的孩童在長廊里嬉戲。
衛懷柔垂眸,目光輕柔落在她的烏髮上。
壞了她的事,她也不生氣。
他往前走了兩步,擦過她肩時,好似不留心地輕輕牽住了謝安的纖指。
*
與一眾夫人說完了崔家女婿的錦繡前程,與自己女兒的濃情蜜意、琴瑟和鳴后,王氏便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桌上擺著丫鬟剛從老夫人那兒拿來的禮單。
眼看著距離婚期還有不到兩個月半的功夫,大婚的儀仗和嫁妝都得早早地定下來送到她早已看中的鋪子叫人定製。
想到嫁妝儀仗隊伍,王氏心裡便像是窩了火。
謝瑜畢竟是二妹,又是嫁在長姐前頭,按規矩儀仗都不能超出長姐的份額。無論王氏拉下臉怎麼懇求老太太,命令謝平昌去說服自己母親,老夫人都無動於衷,反倒是先斬後奏,按照次子的出嫁規格寫下了禮單送到她這兒讓王氏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