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聽見謝安那句「進來吧」之後,衛懷柔就再沒聽到她其他話。
他斂眸猶豫了片刻,將手伸了過去,輕輕推開了那扇小門。
屋內原先那面擺在正中的屏風被挪到了隔間外,屏風后還有些不老實的水汽漫了出來。
他沒想到她在沐浴。
他慢慢捏了捏腕上的那顆菩提珠子,即便是垂下眼帘,也總還是得看到屏風后的那道身影。
衛懷柔眯了眯眼睛。平日里她總穿著端莊的馬面裙看不出,讓他忘了不同於那些十六七的豆蔻的羸弱,她已經十九了。如今卸下了那些繁瑣的東西,反倒是看清楚了。
他收回目光,看似還沒看到般順勢垂下眼睫,往後退了一小步。
他能隔著屏風遠遠看見她,謝安也看得見他進來了,在原點站了一小會兒。
綉雲拿著換洗的衣裳出去了,她沒有時間跑出屏風去拿新的衣裳,只能用擦洗身子用的大塊的布巾裹在身上。
但外邊的光亮照進來,將她的身影投到屏風上,那緊緊纏著著布巾的身子反而讓她覺得更羞恥。
「姐姐。」他隔著屏風忽然喚了她一聲。
但聽著聲音,他卻不如她一般尷尬。
「需要我幫姐姐去拿衣裳來嗎?」
謝安抬起眼,快速看了站在屏風后的衛懷柔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一向注重禮節,從來沒叫除了身邊丫頭外的人拿過衣裳,更沒有男子會這樣做過。況且衣裳還帶著裡衣、外衣,縱使他找得到,未免也會有些微妙。
況且,她雖然把他當弟弟看待,卻也知道他並非是謝府的血脈。
拋開這些,只是個外男。
她攥緊了木桶邊,讓聲音聽起來沒那麼異樣:「就在軟塌邊上第二個柜子里。」
「好。」
屏風后一陣腳步聲后是一些輕微的翻找的聲音。
她知道他在找被綉雲壓在外裙下面的裡衣,耳根泛上一陣滾燙的熱意。
過了一會兒,便聽到衛懷柔道:「姐姐,我拿來了。」
謝安抬腳從木桶里跨出來,顧不得足上還全是未擦乾的水,從那雙屏風前伸過來的勻長的手裡接過一疊衣裳,低聲道了聲「謝謝」。聲音里還能聽出一點低啞來。
謝安看到他拿來的衣裳里將裡衣放在了最下面,又用軟帕墊了起來。
她默不作聲地快速解開裹著身子的布巾將衣裳換了,又就著木桶里已經變得微涼的水擦了擦臉,才轉出了屏風。
衛懷柔站在屋門邊上,見她出來,低下頭輕聲解釋道:「我不知道姐姐沐浴。」
謝安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便搖頭道:「沒事了。這次是我不知道你要來,才讓綉雲準備了熱水沐浴。」
「我剛剛看到了姐姐。」他聽得出她還是有些尷尬,但更向知道她是怎麼想他的,就索性向她坦白,「姐姐不在意嗎?」
他這樣直接地說出來,倒讓謝安怔了怔。
看到是必然的,卻想不到他會直接告訴她。耳上本來那點已經褪去的熱意又涌了上來,她坐到軟塌上,用手裡的帕子慢慢絞乾髮絲里的水珠,良久才想好了怎樣回答他:「府里你與我最熟。你既然喚我一聲『姐姐』,我便把你當弟弟看待,沒有什麼在意不在意。」
謝安沒有抬頭去看衛懷柔的神色,她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皺褶等著他的回答。
衛懷柔卻換了話題慢慢道:「這葯是姐姐在喝嗎?」
她抬頭望去,他正垂眸看向擺在桌子上那碗她從長廊里端回來的葯,長睫覆蓋住了眸子里幽暗的神色。
「那是一種民間用來壓胎用的。」他搶在她前面道。「女人懷上了孩子又不想提前生下來便會喝這種葯,但是長期服用也會影響到自己的身子還有以後生產時候的順利。而且,這種葯只能在懷了三個月以上的時候才能服用。」
他說完了,側眸安靜看向坐在軟塌上的謝安。
她想到了一些事情,沒有及時去回答衛懷柔的一番話。
自從上次謝瑜灑了葯又急沖沖地走了,還有元宵節的時候謝瑜只穿了略顯松垮的衣裳,她懷孕的事情謝安其實多多少少都已經猜到了一些。但只是不知道謝瑜懷孕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三個多月前,她還沒有和崔白退婚,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認為崔白不過是一時的未登科及第,那時候謝安認為他給她的那些海誓山盟的承諾就是最好的保障。現在想起,她不後悔,甚至慶幸與崔家退了婚。
至於謝瑜怎麼想,怎麼做,謝安勸過謝瑜不聽,那便是她自己的事,以後的日子也只是謝瑜一個人的,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