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謝安怔了怔。
「姐姐在,我好像才能睡好。」衛懷柔慢慢道。
「之前姐姐送我的那塊帕子,我一直放在枕頭旁邊,夜夜都睡得很好。但這兩天好像不管用了。」他解釋道。
「姐姐能留下來嗎?」
一面是夜裡吹來的涼風,一面是燒著炭火的屋子裡溢出來的暖氣,謝安站在中間。她剛剛還那樣溫聲軟語地與他講話,現在若是關門走了,他大概也會不舒服的吧。
這樣晚了,綉雲心大,此時大概也已經睡著了。
只是留一夜在外間的卧榻上。
謝安猶豫了許久,才慢慢把屋子的門合上了,擋住了從屋外吹進來的涼風。
衛懷柔笑了:「我去拿被子。」
「你腿還疼,我去吧。」謝安輕咳了兩聲,轉身走到外間放被子的柜子里,拿了一床軟被,鋪在外間的卧榻上。
想到衛懷柔的腿或許還沒完全好,她便又轉身出去,走到他那間點著蠟燭的桌案上,想幫他把蠟燭熄了。
「我還不想睡。」衛懷柔看著半垂下來的床簾后謝安的身影,忽然輕聲道,「姐姐給我念首詩吧。」
謝安猶豫了一下答應了,隨手從一旁的書架上抽了一本詩集下來:「想聽什麼?」
「是姐姐念的就好。」他道。
謝安想了想,隨手翻了一頁,剛好翻到的卻是《詩經》里的蒹葭。
她想換一首念,衛懷柔卻已經看到她書冊上的詩名:「我想聽這首。」
謝安輕聲念了起來,他靠著軟枕閉上眸子聽著,聽她反覆念那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在昏暗裡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無聲地輕笑了一下。
他翻了個身,朝著她的方向將軟被往下拉了拉,才又再次閉眸。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謝安念了幾遍才慢慢停了下來,側眸看到他已經睡去了,起身伸手替他掖了掖往下滑的被角,才小心地站了起來,把手裡的書重新放回到了書架上。
她吹熄了一邊燭台上的燈火,才放輕聲音地走到外間的卧榻上和衣躺下。
被褥上還帶著一點點淺淡清涼的味道,與屋子裡炭火烤出來的暖融融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成了一種很安心的味道。
她沒有過多久便熟熟睡去了。
衛懷柔聽了一會兒外間傳來的清淺勻長的呼吸聲。
他光著腳走到桌邊,蹲下,伸手撿起那隻被他丟在桌角底下的那個長命鎖,靜靜看了會兒,抬手丟了出去,才輕步走到了外間的卧榻邊上。
夜裡一切都朦朦朧朧的,連帶著她掩著被子側身朝著內側的身形都看不清楚。
衛懷柔彎身,連帶著她身上的軟被一起抱了起來放到軟塌上,細看著她纖長柔軟的睫,淡紅如海棠的一小瓣嘴唇,白皙的脖頸和下面露出的一小點衣襟下嫩白柔軟的肌膚。
再下面便被衣服擋住了,看不見,不能看。
他收回目光,慢慢俯身下去,最後還是將氣息落到耳垂偏上一點點的地方,輕輕道了聲:
「好夢。」
*
謝瑜沒有睡著。
丫鬟已經在一邊的屋子裡睡熟了,傳來的呼吸聲讓她愈發覺得煩躁不安起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祖母會忽然問起禮單的事情來。自從上次衛懷柔燒了她改動過的禮單后,她乘著沒人注意按照原先的記憶又抄了一邊,明明已經送出府去的東西怎麼又會重新回到祖母手裡?
謝瑜懷疑甚至是確認就是謝安動的手腳,卻沒有證據,只能白受氣。
可她真正擔心的不是這個。從綴錦齋里回來后,她冷靜下來好好想了想,想到了一切的根源,才越來越覺得不安起來。
燒毀她禮單害她的是三哥哥衛懷柔,知道她懷孕的也是他,都是那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
這才是她睡不著的理由。
謝瑜知道她這個三哥哥向著謝安,她忍,可現在衛懷柔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她不能再無動於衷了。
特別是想到衛懷柔說出來的那些話,謝瑜便覺得怕。
現實中掙脫不掉,就連夢裡夢見的都是一些未來婚後崔白對她的冷淡。
就像是預言,咒語。
謝瑜慢慢從榻上坐起身來,沒有披上外衣就走出了屋內。
王氏屋內還亮著燈,王氏此時聽到外間傳來動靜,便穿好衣裳走了出去,便看見了在屋外站著的謝瑜。
謝瑜看見了,那些不安和焦慮還有莫名的恐慌一下子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