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錢
烈日高照,江水巷一片人擠人般的擁擠與熱鬧。
人來人往,沒人會記得前兩三日前小巷口邊上的那家豬肉鋪里發生的事情,人家只顧著來此來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太陽大,光線刺眼,誰想耽擱時間。
宋檀相較於第一回來趙堰鋪子上幫忙時的別彆扭扭與不情不願,外加一個啥也不會,如今倒是顯得坦然與順手了許多。
都是各憑本事吃飯,既不偷也不搶,沒什麼好丟人的,不過就只面子問題,按照趙堰的話來說,要面子有什麼用?還不如一隻雞腿香。
趙堰的鋪子因前回被李宏天他們破壞,今日相當於重新裝潢,顯得乾淨與整潔了不少。
豬肉鋪的生意也跟著變好了些。
就只鋪子里的兩個老闆,為何一個老闆的臉色不太好,另一個老闆的臉乾脆是真不好。
楊欒絮啃著一個脆桃,納悶問:「宋檀,趙堰哥,一日不見,你們這是怎麼了?」
宋檀數著今早她們掙的銀錢,一眼也不曾給過趙堰一個眼神,淡淡地回道:「沒什麼。」
「特別還是趙堰哥,你臉上怎麼掛上彩了?」楊欒絮因嘴裡塞著東西,話不怎麼說的清晰。
趙堰捂住左臉上的紅痕,下意識往宋檀那邊看去,見其壓根兒就還沒消氣,他的氣勢更加如焉了的圓茄,支支吾吾說:「昨晚被蚊子咬了的。」
一聲極淺極輕的輕哼聲響起,楊欒絮循聲往宋檀的方向看,問:「宋檀,昨晚你也被蚊子咬了?」
「嗯,一隻厚臉皮的蚊子。」宋檀拾帕擦了擦雙手,稍冷的餘光終往趙堰瞥去。
不就是她給他約法了三章么?明明他也口口聲聲地應得好,結果晚上就借著蚊蟲的理由來打她。
還有沒有理的。
那下回呢,是否就是帶上他的刀來砍她來了。
她看他到時還可以換一個新的媳婦兒,每晚抱著睡覺,多好啊。
宋檀一時想到,手裡的帕子使力攥,宛如趙堰就如了她手中的帕子一般。
怎麼她以前就沒看出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呢。
楊欒絮絲毫沒意識到宋檀與趙堰暗地裡的這點波動,當真以為她們二人說的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蚊子,她扔了手裡啃得乾淨的桃核,「我也是!每晚的蚊蟲可多來了,特別討厭,眼看著就快到秋日了,竟然還有蚊蟲,也不知道要到幾月份它們才會消失透。」
楊欒絮搖搖頭,想起每晚耳邊上的嗡嗡嗡聲,著實煩,嚴肅給宋檀講著自己的經驗,「宋檀,你別心軟,遇見了使勁兒打就是,別留力。」
趙堰心裡一個咯噔,只覺臉上的巴掌印莫名更疼了,捂著右臉的手緊了緊。
宋檀注意到趙堰的小動作,心情稍稍好,與楊欒絮說話時也像故意說給趙堰聽一般,語調不著痕迹微微上揚,「這是自然。」
「你爹娘叫你回去了,我都聽見楊叔叫你名字的聲音了。」趙堰聽不下,想將楊欒絮給支走。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楊欒絮好騙,與宋檀道別後,就往自家鋪子的方向跑回去。
楊欒絮一走,趙堰自己的鋪子枉然安靜下,恰這會兒沒人再來買東西,就只剩下趙堰與宋檀二人。
趙堰鼓足勇氣,再次喚宋檀,賠笑道:「媳婦兒,昨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看見了一隻蚊子停在你的臉上,要吸你血啦!我看都看見了,肯定要幫你拍它是不。」
整整一日,宋檀都未有怎麼理過趙堰,她看見他時而認真時而又帶了討好意味的笑,心中越發來氣,雙手比劃著距離,「你還狡辯!隔了這麼長的距離,你怎麼就看見了?」
竹席和床榻隔了最起碼三臂寬的距離,她才不信他真會看見。
趙堰妥妥一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的苦喪臉,「你怎麼就不信我?我敢對天發誓真看見了。」
聞言,喝著涼茶的宋檀忽地想到一件事情,立地警惕問:「你是不是又趴我床邊上偷看我睡覺來了?」
她可還記得趙堰是的確做過這種事情的,只露了一個腦袋出來地蹲在床頭邊,跟個來索命的一樣。
趙堰豁出去了地答:「沒有偷看。」
是正大光明地看。
「三條再加一條。」宋檀不敢再信趙堰嘴裡說出的話,「不許再偷看我睡覺!」
趙堰一口應下,「不偷看了,不偷看了。」
反正那也算不得偷看。
趙堰心中喜悅,再試探問:「宋檀,是不是你就不再生我的氣了。」
宋檀淺嘗杯中涼茶,嘴角稍稍地彎了下,答道:「我再看看吧。」
「宋檀!」
驀地,鋪子外邊好像響起多日不見的劉敏的聲音。
宋檀與趙堰皆是往外邊看去,宋檀一見果真是劉敏,自上回二人在綉生綉坊分別後,就未有再見過面。
「是有什麼事情嗎?」宋檀問。
劉敏笑得開心,「是綉坊,杜秋田被抓到了,人現在就在衙門,你與我快去,說不定官爺真能叫人還給我們銀子。」
「好。」宋檀一聽,雙眼彎彎,提裙就欲與劉敏一同去衙門。
之前杜秋田偷偷跑路的一出,可沒把她氣哭慘。整整好幾日,吃飯吃不下,喝水也喝不下,幾番下來,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人被官府抓到,意味著杜秋田欠她們的銀子時候是還給她們了,宋檀定然想去。
趙堰一聽,抓住宋檀的手,急道:「我跟你一起。」
他是又怕她同上回一樣,遭人欺負。
宋檀倒是來了絲神氣,「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
如此,趙堰只能焦心地守著自己的鋪子等宋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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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外邊已圍了十餘個力爭要杜秋田還給她們工錢的綉娘,旁邊還有好幾位曾經與綉生綉坊有過生意往來的布樁里的老闆,一個個的臉都黑了,都是要杜秋田還錢。
杜秋田灰頭土臉落魄地被兩個官差押出來,守在衙門外的人直接一下衝上前,揪著杜秋田的衣衫,對著他又吼又踢打,想要他給個說法出來。
他們信任他,寬限了他一日又一日,他倒好,一字的感激話也不說,末了還在大晚上的帶著自己的家當跑路。
心都被白眼狼給吃了。
若不是有官差攔著,杜秋田早就要被人打得趴在地上,小命都要沒一半,有官差在,他頂多就只腿上和腰上挨了幾腳。
但這也夠得杜秋田疼得嚎的了,腿軟得路都走不動,全憑官差架著往衙門裡拖。
杜秋田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的吃過飯和睡過覺,連續半月來的跑路生活並不好受,客棧客棧住不得,官道官道也走不得,他試圖走過小道,遇見了幾個蠻橫無理的土匪搶光了他一半的銀子不說,腿也給他廢了一條,他還是連滾帶爬地才逃下山,想要找大夫,結果大夫又說他的腿傷得太厲害,且耽擱治療的時間太久,治不了了,怕是一輩子都要瘸著了。
杜秋田不甘心,瘸著腿地想要再去試試走水路,剛走到碼頭,就被給緝拿他的官差給捉回來了。
如今杜秋田可謂是衣裳破、老臉灰、腿也瘸,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時,內心悔恨得不行,老淚縱流,沒了魂兒地被官差押進衙門內。
是不是若是他不逃,也落不到這個地步來了,身敗名裂,無家可歸。杜秋田似是精神崩潰,哭著哭著又笑出聲,活像個瘋子。
被他欠了銀兩的人才不管杜秋田的死活,扯著嗓子喊守在衙門裡頭的官差老爺要明察秋毫,絕不心軟,還他們眾人一個公道。
宋檀和劉敏走至衙門,杜秋田的案子已要接近尾聲。
她們和提前守在了這兒的人一樣,進不去公堂,只能站在外邊候著,裡面只需一個證人便好。
日頭挨到後山邊上時,案子才完全判完,相關事宜也才解決清。
杜秋田被壓入大牢,等他家中人帶上足夠的銀兩來再細說。而他所欠下的眾人銀錢,則由綉生綉坊抵出去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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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後,宋檀收到那筆一月有餘的工錢,想起趙堰要讀書識字的事情,給趙堰選了一套紙墨筆硯回去。
晚間,趙堰看見宋檀抱回來的一堆東西,驚得嘴裡都能塞下個雞蛋,「宋檀,你給我來真的?」
宋檀將東西放在桌上,「不然呢?」
她拍了拍老舊的圓木桌,著實嫌棄,「今日我先只給你買了紙筆,剩下的明日再幫你辦。念書還是得要有個好的屋子和環境,我瞧你隔壁的那間柴房不錯,改日你把它給我搬空,弄個書房出來,還得要開個窗戶,好通通風,光線也好。」
「這幾日就先在這間房裡吧,將就將就。」宋檀圍著本就不怎寬敞的屋子走了兩圈,一邊上下打量一邊說:「再把你的涼席給我收拾收拾,書桌放那兒,正好對著窗戶。」
「那我睡哪兒?」趙堰震驚,念個書,自己睡覺的地兒都要被占么。
宋檀手指在圓木桌上輕輕一拭,輕飄飄道:「都可以。」
趙堰眯眼看著被宋檀描述得所剩不多的空間,心底一陣嘔血,「沒地兒了。」
「那我不管,書桌是要放的,你原先的這張不行。」宋檀捻了捻方才擦拭了木桌的手指,還是那句話,她著實嫌棄這套老舊的圓木桌。
趙堰捶了捶胸口,咬著牙道:「行。」
燭火點上,宣紙攤開,筆墨備好。
趙堰抓著狼毫的那一刻,依舊是覺得自己山豬吃不來細糠,終究是不配了。
叫他一個五大三粗的賣豬肉人去學寫字,比他殺一頭豬都難,哦不,兩頭都難。
宋檀看見趙堰的握筆姿勢,也是頭疼,先前她以為趙堰再怎還是會幾個大字,結果眼下竟然連一隻筆是該怎麼握的也不知道嗎。
宋檀手把手地教趙堰握筆。
「你先學寫自己的名字吧。」宋檀道,宛如一個小小教書先生的模樣。
趙堰得意,「這我會,以前我妹子教過我。」
話落,趙堰大手一揮,像以前隨便拿著一根細棍子在地上塗畫似的,瀟瀟洒灑寫下自己的名字。
自認為是無比的好看、無比的豪邁,都可以拿出去賣字畫的程度了。
實則,比雞刨的還難看。
宋檀捏了捏眉心,一時沒注意,趙堰又邀功似地道:「你的名字太難了,我重新給你寫個。」
「什麼?」宋檀沒反應過來,名字還能重新寫的么。
趙堰提筆蘸墨,在紙上幾筆就畫好,簡直輕輕鬆鬆,收筆時又是那副很是自我滿意的洋洋得意。
「好了。」他笑。
宋檀定眼看,此時此刻宣紙上畫上著的不是一個大樹杈子還能是什麼。
趙堰一臉認真:「你的名字太難了,反正是一個檀字,就是樹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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