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床
直至二人重新進了屋,趙堰才略帶著嫌棄地放下肩背上扛著的宋檀。
室內燭火依舊亮堂,是二人走時的模樣,除去燭底落聚的幾滴蠟淚,一切如舊,隱約間彷彿陷入暗黃色光暈內,竟平添兩三馨意。
臉龐堅毅輪廓都不知溫柔多少,趙堰指著留給宋檀的那一半兒床榻大方坦蕩道:「諾。」
趙堰自認為自己可是沒半點的私心,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公正無私的了吧,甚至屬於宋檀的那塊地兒還比他自個兒的要稍稍的多一些。
唉,他這人呀,就是心善。
宋檀低頭看著繡鞋尖,微不可聞地「嗯」了聲。
白日里她早就將趙堰的這座小院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許是平日里就趙堰一個人常住,小院根本不大,住房也近一間,其餘的空房是一間都沒剩的,剛能至住的地步。
事到如今,宋檀自知再沒任何可能讓別人睡榻底下,可要她自己睡冰涼的地板,又確確實實不願。趙堰都不計較了,若是她再作,那可就真真要在氣勢上平白比這莽夫矮一個頭了。
是以,屋內暗黃燭火被吹滅的不久后,宋檀到底還是拋了面地躺了下去。
不過卻是和衣,規規矩矩,手都不敢亂放一下,並且還是和趙堰隔了老遠的距離,她的身子都快貼著床緣。
趙堰自未熄燭火起,其實就已注意到了宋檀這邊的動靜,一眼看穿她扭扭捏捏的性子底下到底想的是啥,估計怕是連穿在最外的那件衣衫都不會脫。
起初他以為宋檀再怎是因多少有些害羞在,當著他的面不好意思,可是他等到身側再次響起挪啊挪的窸窸窣窣聲,趙堰也未曾聽見一點兒的脫衣裳聲。
趙堰不禁提了下嘴角,唇邊漫開的是九分的嘲笑,「你不熱?」
剩下的一分是自嘲,虧得他還這般坦蕩,她竟然這般,是看不起誰啊。
宋檀還在繼續往床榻邊上挪著,哪怕身體都是懸了一寸在外邊,她仍是不放心,再一聽見趙堰的聲音,整張背脊瞬間繃緊。
「不熱,我一點兒都不熱。」宋檀故作底氣十足,旋即直挺挺地躺著。
然而真正事實上,七月的天,暑氣一日比一日熱,白日里強盛的日光照在人身上,背後的汗水便從未怎歇過。夜晚更是燥悶,屋外持續的蟬鳴本就吵耳,再一待在宛如蒸籠似的屋子裡,可謂是身心兩方都在受折磨。
趙堰好氣的同時不禁又有些好笑,再問:「你真不熱?」
「熱什麼熱?我還冷得很呢。」宋檀就跟個生怕慢了一拍身後就有野獸猛鬼要撲上來似的,和衣躺著不夠,再急速拉來放在床角的被褥蓋在身上,從頭到腳將自己給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個滴溜溜轉的眼睛還有小巧挺立的鼻子。
趙堰是如何都再看不下去了,懶得再與宋檀多說一個字。
「隨你便。」趙堰側了個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準備入睡。
宋檀垂下眼帘,疊放在小腹上的兩手握了握,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嘟囔了句,「又沒睡你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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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宋檀是在驚慌與膽顫中度過的,今日將所有事情同趙堰講了個明白,心裡宛如落了一樁大事,如今頭一沾枕,心安要稍稍的多一點點。
不肖片刻,宋檀便微側了頭地沉沉睡了過去。
窗外竹影搖晃,風過葉梭,留下一地的殘影。
半個時辰剛至,四周靜謐,一時安靜。
忽地「砰」的一聲沉悶聲自床榻邊響起,響聲著實光聽著便覺得生疼生疼的。
宋檀眼冒金星,整個身子都摔在了床榻底下,腰部著地,腦袋還在床緣邊上重重磕了一下,額角瞬地腫了一塊,生在那白皙的小臉上,直讓人心生憐惜。
耳側的髮髻亂糟糟,身上的衣裳更是皺。
宋檀動也不敢動,后腰方才被撞得疼極,她每動一下,就扯得後背的那根骨頭疼,完完全全的沒辦法。
她又試著輕輕地碰了下額角,結果只肖半刻,疼得倒吸一口氣,立馬縮回手。
無奈至極,宋檀只得抬眸往床榻上望了去。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
大方說的是一人睡一邊的那人,此刻不是滾到了她的這邊來,還能躺哪兒來著?一隻腳還大大咧咧地橫了過來,怕是沒人不知道他腿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