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反列車與空蕩站台

放學的鐘聲悠揚的響徹在雅勤高中校園。

校舍上空掠過幾隻白鴿。

和其他高中部不一樣的是，雅勤高中是晴川市唯一一所藝術高中。

因此，在高三這一整年，無論寄宿還是走讀的美術班學生，都會留下來參加美術集訓。

好在現在是新學期初，學校還沒下發集訓通知。

端木川聽見放學鐘聲，開始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剛走到教室門口，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金北雅。

女生已經從座位起身，並背上書包經過他面前，抬頭瞪了一眼端木川，像極了生氣的怨貓，理也不理端木川就出了教室。

「這是....生氣了嗎？」

端木川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自從課間轉交了那一封情書，金北雅就對他非常疏遠，甚至連看他的目光都十分不善。

與之前初次見面簡直是天差地別。

雖然內心很不是滋味，但總體完成了他初步定下『遠離』金北雅的方針。

這麼看誤打誤撞還辦成了。

不去多想，與未來發生的一切相比，現在的局面算是最好的了。

慢慢疏遠，不再有交集，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背後是雅勤高中四個大字的石碑。

端木川剛出校門口，幾個騎單車的少年歡笑著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學校離地鐵口有一段距離，端木川慢慢的走過去，偶爾會看見幾個戴著口罩，顏值還不錯的女生從公交站台下車，前往地鐵口換乘。

當然，這只是小插曲。

過了安檢，端木川來到了站台，等待列車到來。

站台上有一群穿著水手服的女生，顏色和款式與雅勤校服有明顯區別。這點從她們校徽的標誌就能認出來。

應該是附近高中的女學生，正圍在一起聊天。

視線看過去，一條條白花花的白皙嬌嫩的長腿裸露在裙擺下，蕩漾在空氣中。

女生們也在竊竊私語:

「你們看，那個男生蠻帥的！」

「喲，惠美的眼神挺好看，是挺帥的。」

「他看過來了，惠美你要不要上去要個V信？」

「這...要是被拒絕了，是不是很丟人。」

在幾個jk的同伴推搡下，惠美半推半就朝端木川的位置走去.....

.

.

端木川從幾個水手服女生那邊收回視線，並不知情後面發生的事。

正在找有空位的候車椅，就聽見身旁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變態！」

誰罵我？！

端木川側過臉，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金北雅對著他露出不滿和冷淡的表情。

「金北雅同學，我要糾正一下，剛剛我只是瞥了那幾位女生一眼。」

金北雅頭也沒抬，便從端木川身旁擦肩而過，並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你有沒有看她們和我有什麼關係？」

「額.....」

端木川抿了抿嘴，好像是這個理，他把後面要說得話又憋了回去。

就在金北雅走了六七步后，打算把端木川甩在身後，彷彿這樣會有種分道揚鑣，不在有瓜葛的報復感。

她今天因為這個臭男人和千見雪坐一起本來就很不舒服。

上課這兩人「卿卿我我」的畫面，讓她更加壓抑，心裡很難受。

好不容易「說服」千見雪坐自己身邊，從而實現曲線救國大計。

結果，這個臭男人不但不明白她的心意，還幫其他男生給自己送情書！

金北雅沒有在班級當場發飆，就已經是教養有方了。

想讓她對端木川有好臉色看，還是過幾天消消氣再說吧！

大傻瓜！大笨蛋！

就在兩人相隔兩米的距離等待列車。

女生倚靠在牆邊，閉目養神，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端木川也沒有上前搭話，準備往另一側的站台走去。

這時候，那幾個外校的水手服女生鬧哄哄地朝他觀望過來。

當然，看他的不止這一群女生，只是因為這群女生穿的校服比較有清純日系的感覺。

一個羞紅著臉的女生，一雙手不安又緊張地互相勾拉著，慢慢的來到端木川面前。

「同學...你好！」

「你好，有事嗎？」

端木川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生，打了聲招呼。

他被搭訕了？！

這是第一反應。

那女孩深呼吸了一口氣，勇敢地抬起頭，臉紅彤彤地對端木川說，「我叫英惠美，請問能認識一下你嗎？！」

「這....當然可以。」端木川看著這位女生背後不遠處幾個觀望的同伴，也不好當場拒絕。

有時候，女孩子的內心並沒有那麼頑強。一次挫折，可能就一蹶不振。

「真的嗎！」

英惠美姣好的面容露出欣喜，她拿出了手機，語氣非常小心又緊張地問端木川，「那...我們能交換一下V信嗎？我加你好友吧！」

「那...好吧！」

端木川正準備從書包里拿出手機，視線里突然出現一個人，他翻書包的動作頓時停止。

金北雅雙手抱胸，從對面站台走來。

她氣質清冷，看了兩人一眼，臉色頓時不悅的瞪端木川一眼，又注視向英惠美。

「你是誰？哪個學校的？找端木川有怎麼事？」

語速非常快的三連發問，讓英惠美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我是明德高中一年級的學生，想認識一下這位男同學。請問你剛剛說的...端木川...是他的名字嗎？還有，他是....你男朋友嗎？」

英惠美雙手疊放在小腹，對著比她個子高一點的金北雅客氣的回答道。

顯然，被問到『男朋友』這個問題，金北雅表情微微動容，有些小竊喜，不過她偽裝的很好。

她揚起下巴，並不接茬英惠美的話，看起來非常驕傲，像是一隻高貴的白天鵝。

金北雅把眼神注視向端木川，看見男生手裡的電話，她頓時眉頭一皺，「這是你新勾搭的學妹？呵，一個千見雪還不夠嗎？」

「金北雅同學你誤會了。還有，我和千見雪同學只是單純的同桌關係。」

「有沒有關係，我看的比你清楚。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姓端木的！」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些自媒體看到的這些貶低男性的文章。不過請你記住，姓端木的還是有好東西的！」

「哦？說說看。」

「你知道端木賜嗎？孔子的得意門生，又是孔門十哲之一。曾被孔子稱為「瑚璉之器」。」

端木川驕傲的揚起下巴，學起女生剛剛的姿態。

這說辭，這舉止，氣勢上彷彿隱隱約扳回一局，終於和金北雅在對峙中取得了一次勝利！

然而，下一秒就見金北雅頭疼的扶著額頭，語氣充滿無奈說道，「我不知道端木同學為什麼能把一個在春秋的祖上，在兩千年後的今天洋洋洒洒的舉例出來而感到自豪。哪怕我現在隨便找一個路人，誰祖上沒有出過先賢或貴族？」

「有！印度的下種姓。」端木川見招拆招。

「好了，你可以閉嘴了。這是中國史，不要拿世界史客串。」金北雅針鋒相對。

見兩人鬥嘴的場景，看起來關係就非常不一般。

英惠美莫名覺得羞恥，像是一個趁對方女友不在，偷家被當場逮住的壞女孩。

她耳垂都紅透了，連忙向兩人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是情侶。實在抱歉，打擾了。」便急匆匆的跑掉。

被女孩打岔，尤其是「我不知道你們是情侶」這句話，讓端木川和金北雅都愣住了。

尤其是金北雅，雙頰瞬間微紅，連忙轉過身背對端木川。

這一刻，她對剛剛那女孩的敵視也消除了。

甚至暗自竊喜。

兩人也沒有了鬥嘴的閒情逸緻，就這樣沉默了一分鐘，站台響起列車到站前的廣播聲。

終於，冷靜下來的金北雅恢復了清冷的模樣，背對著端木川忍不住開口。

「真失望，如果我們不是坐相反方向的話，我還是很想聽聽你那張能言善辯的嘴，還能說出多少扭曲事實的話。我猜應該比不上韓國歷史那般波瀾壯闊，源遠流長，海納百川吧？」

是五緣灣方向的地鐵列車，金北雅準備離開了。

「關於這點，我澄清一下，我說過的話不完全是瞎編的，還是有理有據的。」端木川作為老實人如是說。

「哦？」

列車停靠了下來，女生走到了站台前。

在上車前一刻，金北雅轉過身說了一句話。

「就像我告訴你，其實我們上輩子是一對戀人，端木同學你會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嗎？」

沉默，無言。

終於，氣氛才被打破。

「金北雅同學，你是在開玩笑嗎？」

「那你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吧。」

女生也沒有在意，重新回到端木川面前，在男生錯愕的目光下，幫他把系在脖子上的領結緊了緊。

之後，女生雙手放在背後，並後退了兩步，認真地看著男生。

「再見了，端木同學。雖然今天你惹的我很不高興，但我還是決定先把你追到手，再好好報復你！」

站台的燈光照射下，金北雅的笑容明亮又好看。

如果她留的是長發，想必這時候會撩一下頭髮，然後轉身才上列車。

「路上小心。」

「嗯。」

前往五緣灣方向的地鐵列車關上車門，隨後發出轟鳴聲緩慢的前進，直到消失在站台。

而站台另一側反方向也響起另一輛地鐵即將停靠的廣播聲。

坐在候車椅的端木川卻陷入了沉思，直到身邊經過一個穿著某實驗小學校服的男孩戳了戳端木川的肩膀，「大哥哥，列車到了。」

端木川這才回過神，道謝一聲。

隨著列車的門漸漸地關上，端木川的目光透過即將合上的車門看向對面站台。

彷彿又出現了金北雅的身影。

那位穿著水手服的短髮女生上車前跟他道別，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臉上洋溢著笑容，手卻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她問：「就像我告訴你，其實我們上輩子是一對戀人，端木同學你會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嗎？」

車門關閉，列車啟動時的晃動感將端木川拉回神。

他用力握緊手把，內心卻如鼓浪嶼夜間的浪潮一樣澎湃。

他用一種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微弱聲音，低語道：「我當然相信....因為我和你一樣啊，傻瓜。」

列車駛離后，留下了一個偌大又空蕩蕩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