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麗妃要生了!
這麼快,這麼巧?
周嘉榮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恨不得現在就知道結果,只是天已經完全黑了,宮門也落了鎖,沒法進宮獲取第一手的消息了,便派了個人盯著,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他。
女子生產多不易,一般都要折騰好幾個時辰,估摸著要後半夜才有消息了。
「三哥,三哥……」忽地後來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周嘉榮回頭看到四皇子屁顛顛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邊擦汗邊跑到他跟前:「三哥,你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周嘉榮不答反問。
四皇子嘿嘿笑道:「我聽說了中午在御書房的事,特意過來感謝三哥,若不是三哥,我跟六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封王呢!」
原來是為了這個,周嘉榮聳了聳肩:「四弟說笑了,這是早晚的事,即便我不提,估計要不了幾個月父皇也會冊封你和六弟。」
「那不一樣,能早一天是一天,我能封王,三哥功不可沒。」四皇子跟在周嘉榮身後,一副極為殷勤的樣子。
要不是知道他暗地裡乾的那些好事,周嘉榮還會真以為他將自己這個哥哥的話奉為圭臬。
扯著嘴角笑了笑,周嘉榮沒搭他的話。
不過四皇子時常來他的府上,早熟得很了,進了正堂抓起茶杯連灌了兩杯水,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吐了吐舌頭:「這天氣可真熱啊,三哥,你屋子裡怎麼沒放冰啊!」
周嘉榮給柴順使了使眼色,然後淡淡地說:「我這不剛回來嗎?」
柴順領著兩個伺候的僕從端了兩個冰盆回來,又叫來兩個丫鬟給四皇子打扇。
四皇子見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都下去吧,我跟三哥說會兒話,不要你們伺候。」
「好嘞,四殿下。」柴順連忙將人都帶了下去。
沒了外人,四皇子癱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一副不經意提起的模樣:「對了三哥,你打算怎麼處置廖氏?」
周嘉榮心如明鏡,這才是老四過來的真正目的吧。他怕廖綺蘭會供出他,故意來探探自己的口風。
周嘉榮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輕描淡寫地說:「剛讓廖大人領回去了。」
「廖大人回來了?」四皇子詫異地問道。
周嘉榮點頭:「剛回來就遇到這種事。他到大理寺來問我要人,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四皇子心裡大大地舒了口氣,咧開嘴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三哥你也真是心善,若換了我,絕不會輕繞了她,定要好好折磨她一頓,以消心頭之恨!」
然後呢,把廖家的臉踩在地上,得罪廖安,跟廖家也生了嫌隙?
周嘉榮在心裡感嘆,他這些兄弟啊,真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人已經給了廖大人,總不能現在又去要回來吧,出爾反爾,說出去也太難聽了。」周嘉榮一副後悔了的模樣。
四皇子點頭:「也是,算了,她做出這麼丟臉的事,廖家肯定也不會饒她。」
周嘉榮裝作不想提起這樁丟臉的事,輕咳一聲,生硬地岔開了話題:「聽說麗妃娘娘要生了,可有此事?」
四皇子果然知道:「有的,今天我剛巧進宮探望母妃,出宮時,看到鄒興昌領著幾個太醫急匆匆地進了宮,聽說是麗妃娘娘發作了。不過不是備了穩婆和醫女嗎?還讓鄒院使他們過去幹什麼?」
鄒院使又不是接生婆。
周嘉榮垂下眼瞼道:「許是父皇不放心,將太醫召過去,多份保障吧!」
「這倒是。」四皇子點頭,頓了下,先是望了一眼門口,見沒人,立馬湊到周嘉榮面前,小聲忿忿道,「七弟都還沒出生呢,父皇都這麼重視他。等七弟生下來,父皇哪還記得咱們啊!」
這話委實太酸了,周嘉榮笑道:「四弟不會是吃七弟的醋吧?」
四皇子坐了回去,仍舊壓低了聲音:「三哥,你就不擔心嗎?你也看到父皇有多寵麗妃娘娘,多期待七弟了。」
麗妃的受寵人盡皆知。自從她進宮之後,興德帝就跟老房子著火了一樣,對她特別寵愛,每個月都要去她宮裡好幾回,尤其是懷孕后,下面進貢的東西,都會送一份到關雎宮,有時候德妃、淑妃、惠妃這幾個有兒子傍身的老人都沒份。
興德帝有多喜歡她可見一斑。如今她若是再生個兒子,母憑子貴,地位肯定還會跟著水漲船高,甚至威脅到其他后妃皇子的利益。
皇帝的寵愛就那麼多,多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來瓜分,自己就要少一些,也難怪四皇子有些著急了。
周嘉榮輕輕放下茶杯,回答得滴水不漏:「七弟還小,父皇多寵愛一些也是正常的,咱們小時候也是如此。」
這話自然是誆老四的。多個皇子就多個競爭對手,哪怕他還小,可誰讓他們母子倆受寵呢?
周嘉榮之所以能穩住,半點都不著急,還是在於他知道了麗妃和周建業的醜事。他父皇現在多喜歡麗妃,多重視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但等麗妃跟周建業的醜聞曝光,他父皇都會厭棄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沒辦法成為他的威脅。
所以對比老四的擔憂,他反而希望麗妃能夠生個兒子。從老六之後,宮裡已經十幾年沒有皇子了。
倒也不是沒生出過男嬰,只是要麼胎死腹中,要麼夭折了,都沒長大序齒的年紀,究竟是因為命不好,還是其他原因,周嘉榮也不得而知。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兒子,還是自己很喜歡的女人生的,他父皇如此期待就不足為奇了。不過現在有多高興,到時候他父皇就會有多憤怒。
四皇子見周嘉榮是真的不在意,感覺自己白說這麼多了,也是,父皇最寵三哥了,那天在楊泰殿外,他和貴妃娘娘那麼跟父皇說話,父皇都沒罰他們,也沒訓斥一句。事後還怕三哥不高興,趕緊給他封了親王,這可是他們兄弟中的獨一份。
不管父皇是基於何種原因這麼寵愛三哥,但毋庸置疑,哪怕有了小七也沒法撼動三哥的地位,三哥自然不著急。
他也不再提,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賴著不肯走:「三哥,很晚了,今天我就在你這裡歇著吧,咱們兄弟好久沒聚聚了,今晚不醉不歸!」
周嘉榮沒有拒絕他,像往常一樣,讓柴順去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兄弟倆喝酒吃肉胡扯到半夜才去休息。
老四喝多了,由僕人送去了客房,周嘉榮卻沒什麼睡意,寬衣沐浴前又問了一次劉青:「宮裡還沒消息?」
劉青搖頭道:「沒有,鄒院使他們現在還沒出來。」
周嘉榮看了一眼沙漏,都三四個時辰了,還沒生下來,麗妃這一胎不大順啊。
果然,翌日,周嘉榮的睡前的預感就成了真。
辰時,宮裡都沒好消息傳出來,鄒興昌也沒出宮,送走老四后,周嘉榮就以探望穆貴妃的名義進了宮。
秋水宮裡,穆貴妃看到兒子又來了,很高興,連忙站起來將他拉進殿:「嘉榮,這麼早就進宮了,用早膳沒有?」
「用了。」周嘉榮含笑點頭,瞥了一眼關雎宮的方向,低聲問,「母妃,聽說麗妃娘娘要生了?」
聽到母子倆有話要談,徐嬤嬤趕緊將伺候的宮女都叫了出去,把空間留給貴妃母子。
提起這個,穆貴妃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哼道:「昨晚就發作了,你父皇一直守著關雎宮,連今天的早朝都免了。期間皇後娘娘還去看了兩次,讓你父皇先回去歇著,他也不肯,堅持在關雎宮守著!」
周嘉榮從穆貴妃的語氣中聽出了酸意。
這也不奇怪,畢竟他父皇是真為麗妃破例諸多。
後宮生孩子是很尋常的事,幾乎每年都有,有時候一年還好幾個。他父皇頂多是去看看,吩咐下面的人好好伺候,然後該幹嘛幹嘛去,等孩子生下來,自然會有人去通知他。
畢竟女子生產的時間都很長,短則幾個時辰,長則十幾個時辰,甚至還有更久的。興德帝有那麼多事要處理,若每個孩子出生都從頭守到尾,那得熬不少通宵。
若是都不守,眾妃嬪一個待遇就算了。可現在麗妃的待遇只怕連皇后都沒有過,妃子們心裡怎麼能平衡?
像他母妃這樣酸兩句都算是輕的,只怕還有人暗戳戳地希望麗妃一屍兩命的。
別人周嘉榮管不了,自己的母妃不開心了,還是要哄哄的。
「許是麗妃這麼久都還沒生下來,父皇擔心。宮裡都好多年沒有小皇子了,父皇期待也是正常的。」周嘉榮起身殷勤地給穆貴妃捏肩,然後轉開話題,「母妃,我已經將廖綺蘭交給了廖家處置。」
果然,一聽到廖綺蘭的名字,穆貴妃就沒功夫關心麗妃了,她扭頭望著周嘉榮問:「廖家準備怎麼處置她?」
「這就不知道了,是廖大人親自將她帶走的。」周嘉榮不在意地說,「她這次讓廖家蒙羞,廖大人定然不會輕饒她的。」
穆貴妃抿了抿唇:「便宜她了。」
廖家帶走,肯定不會脫衣打她九十個板子的。
周嘉榮笑而不語,廖大人怎麼可能便宜這個害苦了他們家的女人。他坐到旁邊,親自給穆貴妃倒茶:「母妃喝茶,消消氣。這幾天很熱,母妃可還苦夏?」
母子倆隨即聊起了天氣和夏天吃什麼最舒服。
閑扯到中午,周嘉榮在秋水宮用了膳,關雎宮那邊都還沒有好消息傳來。
他心裡不禁有些擔憂,麗妃這一胎該不會要難產吧?
希望不要,他還想讓他的好父皇先歡喜一場呢!
估摸著,現在宮裡,除了他父皇,就他最期盼麗妃能夠順利生產了。
麗妃這一胎確實兇險,到了下午才終於有好消息傳來。
徐嬤嬤得知了消息,進來向穆貴妃稟告:「貴妃娘娘,剛接到消息,麗妃娘娘生了,是個小皇子。」
穆貴妃握住棋子的手一頓,臉上明顯有些不高興。
周嘉榮裝作沒看見,催促道:「母妃,該你了,走啊!」
心不在焉地下了這盤棋,穆貴妃丟下棋子,問徐嬤嬤:「陛下呢?」
徐嬤嬤說:「回娘娘,陛下還在關雎宮,淑妃他們都去探望麗妃了,您要去嗎?」
周嘉榮代她回答:「不用,下去吧。」
徐嬤嬤看著周嘉榮欲言又止,似是不贊同。
周嘉榮卻不在意,他母妃不是一向囂張跋扈嗎?這會兒吃個醋,不願去探望受寵的妃子怎麼啦?傳出去頂多也就說他母妃善妒,也沒甚大不了。
但過陣子,麗妃的事爆出來后,他父皇反而會喜歡他母妃的「善妒」,這說明他母妃重視父皇,在意父皇嘛。當一個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那裡受了重創時,他自然會想起其他女人的好了。
穆貴妃也不想去,她跟德妃、麗妃的關係本來就很一般,發生了前幾天的事,她現在可不想看到這兩個妃子,既然兒子都說不去了,她就不去:「徐嬤嬤,你看看他們送什麼,你也派人送點東西過去就行了。」
徐嬤嬤見兩個主子都這麼說,只得作罷。
雖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可周嘉榮怕穆貴妃不高興,還是陪她到傍晚才出宮。
回到府上,周嘉榮就接到廖家送來的消息。唐樂將一個匣子遞給他:「殿下,這是廖府送來的。聽說,今天下午廖二姑娘自縊身亡了。」
廖綺蘭可不是一心求死的人,這個自縊多半是廖家人為了保住家族顏面所為,將她交給廖安時,周嘉榮就想過這個可能。廖綺蘭今日的結局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周嘉榮緩緩打開了匣子,裡面是一封廖安的親筆信,信上先是向他道了歉,然後說下面那個本子是根據廖綺蘭所說的話記下來的,送給周嘉榮以表達廖家的歉意。
周嘉榮放下信,拿起了冊子,從第一頁翻開看,內容跟廖綺蘭昨天說的大同小異,不過中間多了一些細節,多了一些更有趣的內容,估摸著廖家又審問了一次廖綺蘭。知道他重視這個,廖安投桃報李,記錄下來送給他,算是還了他願意將廖綺蘭交給廖家處置的這個人情。
挺有意思的,周嘉榮將冊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心潮澎湃,對廖綺蘭口中經濟科技高度發達的現代越發的嚮往,躺下時,腦海中都還是那個神奇的世界。為了方便,他將冊子藏在了床頭的暗格,睡前時不時地拿出來翻閱一二。
***
七皇子的出生彷彿讓興德帝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他身上突然迸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精力特別旺盛,每日處理完朝事,都要去關雎宮小坐一會兒。滿朝上下,後宮妃嬪都看得出來,陛下對這個小兒子的喜愛。
賞賜更是如流水一般往關雎宮裡送去,后妃們看了哪個不眼紅。
而且更絕的是,七皇子滿月的時候,興德帝突然下了一道聖旨,晉陞麗妃為麗貴妃。
這道聖旨一出,後宮都沸騰了。德妃、淑妃、惠妃這些伺候了興德帝多年的老人,也為皇室誕下了皇子,並不輸麗妃,現在也只是個普通妃子,憑什麼麗妃生了個兒子就能晉位?
聽說淑妃和惠妃氣得在躲在宮裡以身體不舒服為由,都沒去祝賀麗貴妃,倒是德妃不但送了厚禮過去,人還親自去了一趟。
麗妃封貴妃的當晚,穆兆星就悄悄來見周嘉榮了。
劉青將他領進書房,穆兆星開門見山地說:「殿下,宮裡的消息你聽說了吧?」
周嘉榮抬頭看他:「你是說麗妃晉位的事?」
穆兆星神色嚴肅地點頭:「祖父很擔心。」
他沒說擔心什麼,但周嘉榮聽懂了。他們擔心的並不是穆貴妃的地位受到影響或是威脅,而是擔心周嘉榮受到影響。
以前三皇子和穆貴妃是後宮最受寵的母子,現在麗貴妃母子明顯更得寵。後宮的人,朝臣不少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若是看皇帝有扶持七皇子的心思,必然會倒向麗貴妃母子,時日一長,就可能對周嘉榮造成威脅。
所以哪怕七皇子還小,他們也不能不防。
周嘉榮也不清楚興德帝是不是有這個想法,因為老七畢竟太小了,能不能平安長大都還不好說呢,這宮裡夭折的皇子公主可不少!
但老七也有個優點,他年紀小,完全可以按照他父皇理想中的樣子去培養教育,養出一個最令他父皇滿意的兒子。
不過周嘉榮完全不擔心,他微笑著對穆兆星說:「大表哥回去告訴外祖父,無需擔心,老七不足為懼。」
穆兆星見周嘉榮胸有成竹,沉默了片刻點頭道:「你心裡有數就行,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儘管說。」
周嘉榮頷首:「我知道了。」
穆兆星話不多,說完了正事便走了。
他走後,周嘉榮在書房裡琢磨了好一會兒,最後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數字:十一月初三!
那天是興德帝四十六歲的生日,距今只有兩個多月了。
到時候老七也三四個月了,勉勉強強能坐起來了。今年得了這麼個大胖小子,他父皇高興,肯定會好好慶祝。父皇生日,去年他在大同府,沒來得及送上,今年就想辦法給他父皇送一份大禮吧。
不過這份禮物要送出去,得需要他的好二哥配合才行。
只是周建業現在還被關在宗人府,父皇好像有了老七就忘了曾經最看重的二兒子,這段時間提都沒提過一次。
怎樣才能將周建業弄出來呢?
德妃和姜家肯定最著急,周建業也一定給他父皇寫過不少的懺悔認錯信。還有麗貴妃在一旁說情,如果他這個受害者再表示不計較了,他父皇是不是會在生辰前將周建業給放出來呢?
不過這個事不能他主動,不然他要是做的太明顯,等周建業跟麗妃的事情暴露,父皇可能會懷疑他。
***
周嘉榮猜得沒錯,德妃和姜家一直在想辦法將周建業弄出來。
德妃還為此特意送了一份大禮給麗貴妃,期望她能在皇帝面前給周建業說點好話。
麗貴妃也想幫忙,無奈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怕引起興德帝的懷疑,她也不敢貿然開口。
事情就這麼拖著了。
周建業被關在宗人府一個多月,不能出門,也沒人陪他說話,他都快憋瘋了。當姜氏再次喬裝去探望他時,他給姜氏出了一個主意:「你去找老四,讓他想辦法把我弄出去,不然我就將他跟廖綺蘭的勾當告訴老三。」
姜氏蹙眉:「四弟能行嗎?」
這個事德妃和她父親都沒辦法。
周建業不耐地說:「不行也得行,老四鬼點子多,又跟老三交好,他一定能想到辦法的。多個人幫忙就多一個辦法,不管他是去找老三,還是找淑妃,總之他必須儘快將我弄出去,不然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見姜氏不作聲,他暴躁地說:「難道你希望我一直被關在這裡?你想想姜家,想想你兒子,我要再不出去,這輩子就完了,你,姜家,跟著我也要一塊兒完蛋。」
周建業之所以如此急躁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他天天給興德帝寫信懺悔,可興德帝硬是一封信都沒回,也沒派人捎句話給他,彷彿已經徹底忘記了他這個兒子。去年在行宮中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父皇偶爾還會派人給他送點東西,他很清楚,去年父皇雖然生氣,但並沒有放棄他。
這次完全不一樣,興德帝的冷處理讓周建業非常擔心。他寧願興德帝寫封信罵他一頓,派人打他幾個板子都行,至少還能證明父皇沒有放棄他。
這樣什麼都不做,無視他,才是最讓他恐慌的。
姜氏雖然覺得這個辦法不是上上策,可她也沒有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好吧,您寫封信,回頭妾身讓人遞到中山王府上。」
周建業匆匆忙忙寫了一封信,先是回顧了他們的兄弟情誼,然後又表示他已經知道後悔了,最後懇請老四幫忙,在老三和父皇面前替他求情,將他放出去。
當天晚上,中山王便在府中收到了這封信。
看完信后他臉色大變,周建業字面上是懇請他幫忙,實則是在要挾他,因為最後一句是這麼寫的:四弟,你上回幫了二哥,二哥感激不盡,你就再幫二哥一次吧,二哥會一直記得你的恩德!
他一直只顧著防著廖綺蘭去了,忘了自己這位好二哥也很可能知情。
怎麼辦?
中山王急得第二天都上火了,他怕不答應,二皇子就會把這事捅到周嘉榮面前,甚至是父皇面前,那他肯定要挨批。
可幫周建業吧,他又不知道怎麼幫。
思來想去,中山王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恐怕只能找周嘉榮。只要三哥不計較了,父皇定然就不會生二哥的氣了。可是要怎麼跟三哥開口呢?
正在中山王一籌莫展之時,機會來了。
六皇子,也就是最近封的蜀王,年滿十五歲出宮建府了。搬進蜀王府後,他便發了帖子,設宴招待兩個哥哥。
中山王想著兄弟團聚,喝點酒,有些話正好說。
於是等三兄弟聚在一起,酒過三巡后,他裝作大著舌頭,一副喝高了樣子,嘟囔道:「可惜二哥不在,冷清了許多,咱們兄弟,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真懷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啊!」
蜀王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看向周嘉榮。
周嘉榮笑睨了他一眼:「瞧我做什麼?二哥又不是洪水猛獸,不能提!」
聽到這話,不止蜀王,就是裝醉的中山王也很意外,結結巴巴地問道:「三哥,你,你不生二哥的氣了?」
周嘉榮冷哼了一聲:「怎麼不生氣?我把他當兄弟,他把我當冤大頭,你們摸著良心說說,這些年,我哪裡對不起你們三個?」
中山王和蜀王齊齊否認:「當然沒有,三哥最仗義了。」
周嘉榮譏誚地勾起唇:「我是怎麼對他的,他又是怎麼對我的?他若是很喜歡廖氏,跟我說一聲就是,我找父皇解除婚約,讓他將廖氏娶過門。不就一個女人嘛,哪裡有自家兄弟重要,我成全他。可他瞞著我,把我當傻子,讓我淪為全京城的笑柄,你們說我該原諒他嗎?」
他這麼氣憤倒是讓中山王看到了希望。
如果真的不在乎一個人,是不會說這麼多的。周嘉榮還願意掰扯,就是對二哥還殘留有情意。也是,三哥一向是他們兄弟幾個中,最仗義,最重視情意的人。
中山王感覺二哥寫信給他的事也不是完全不能辦,他趁著喝醉了,替周建業說起了好話:「三哥,二哥肯定也後悔了。咱們兄弟幾個一塊兒長大,二哥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他就是一時犯了糊塗,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才一直拖到後面。」
蜀王靜靜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舉杯哈哈笑道:「四哥說得也有道理。不過這個事終究是二哥做得不厚道,三哥,不管你原不原諒他,我都支持你。」
周嘉榮舉杯跟他們碰了一下說:「我當時特別特別生氣,恨不得打得他下不了床。但過去這麼久,那股氣也散了,倒是時不時地想起咱們小時候的事。我記得六歲那年,在御花園玩,我躲在一棵樹上睡著了,是二哥找到我,還把我背回了秋水宮,八歲那年太傅罰我抄十遍書,二哥怕我害怕,一直在上書房陪著我……」
他這番話,勾起了中山王和蜀王不少的回憶,兩人跟著感慨:「是啊,二哥那時候總是護著我們。」
「我也不知道他小時候那麼有哥哥的樣子,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周嘉榮一口飲完杯中的酒,神情低落地說,「事發至今,他連封信都沒寫給我,沒有道歉,沒有解釋,他根本就不拿我當兄弟!」
說完,抱著酒壺仰頭喝了起來,然後搖搖晃晃的,倒在桌子上。
看著他潮紅的臉和身上的酒氣,中山王喊了一聲:「三哥……」
沒有反應,蜀王道:「三哥許是喝醉了。」
「是啊,都怪我,不該提二哥惹得三哥傷心的。」中山王目的達成了一半,一時忘了偽裝,也可能他沒將老六這個弟弟太當回事。
蜀王悄悄看了他一眼,附和道:「是啊,三哥心裡其實還是很惦記二哥的,二哥一直被關在宗人府,他心裡也難受。」
中山王等的就是這句話:「你說咱們將今天的事告訴二哥,化解他跟三哥之間的恩怨,讓咱們兄弟回到以前那樣,好不好?」
蜀王呆了一下,似乎有些喝高了,獃滯地點了點頭:「四哥這主意好,咱們給二哥寫信告訴他這件事吧。」
兩人趁著酒勁,叫人拿來筆墨紙硯,將今日之事寫成信讓人送去了宗人府。
***
第二天,周嘉榮睡到午時才醒,剛起床便聽柴順來報:「殿下,二皇子殿下差人送了一封信過來,讓您一定要看!」
周嘉榮側頭瞥了一眼信封上「三弟親啟」四個字,嘲諷地揚了揚唇,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收起來吧。」周建業能說什麼,周嘉榮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周嘉榮沒有回信,並沒打消周建業的積極性,第二天,他又送了一封厚厚的信過來。
哪怕周嘉榮一直不回,他也天天送,這一送就是一個多月。
時間轉眼到了秋天,往年秋天興德帝喜歡帶著后妃大臣一塊兒去打獵,今年他的寶貝小兒子才兩三個月,還不能見風,自然不能舟車勞頓去那麼遠的地方,所以他今年也就取消了秋獮這個活動,留在京城過了一個特別平淡的秋天。
秋去冬來,北風肆虐,寒冷的冬天來了,興德帝的生日也即將到來。
今年雖不是整壽,但興德帝最喜歡的妃子給他生了個寶貝兒子,還健健康康地長到了三個月,這對十幾年沒有皇子長大的皇室來說,無疑是個極好的消息。
興德帝非常高興,也很寶貝這個小兒子,為了給小兒子祈福,也是為了慶祝他四十六歲的生辰,他決定下旨大赦天下。
不過周建業如今被關在宗人府,不在刑部,他的案子特殊,能不能赦免還得皇帝另外下旨。宗人府那邊沒有得到皇帝的授意,也不敢放了周建業。
聽說大赦的消息后,周嘉榮就知道時機到了。
他讓柴順把周建業這段時間寫的四十多封信全部拆開,隨便拿了兩封掃了一遍,果然都是表達各種懺悔的,還有回憶他們以前「深厚」兄弟情意的。周建業妄圖用這些來大打動他,真夠可笑的。
不過這些信倒是能給他一個去替周建業說情的理由。
周嘉榮將這些信裝進一個匣子里,叫上柴順進了宮,求見興德帝。
興德帝在御書房召見了他:「嘉榮今日怎麼想起來看朕了?」
周嘉榮行完禮,拿起匣子,恭敬地說:「父皇,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稟告父皇,這些信請父皇過目。」
興德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讓孫承罡將信拿上去。
孫承罡將匣子遞到興德帝面前。
興德帝隨意拆開一封,掃了兩眼,丟進了匣子里:「這些都是老二寫給你的?」
周嘉榮點頭道:「回父皇,是的。這段時間,二哥天天給兒臣寫信表達他的歉意和愧疚。兒臣也想通了,為了一個女人跟手足兄弟生分,甚至不相往來,斷了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意,太不值得了。二哥既然已經知道錯了,兒臣決定原諒他。」
興德帝欣慰地看著他:「嘉榮,你能這麼想,朕非常欣慰。朕的嘉榮寬容大度,心胸開闊,朕有你這麼個兒子,倍感欣慰!」
說完,還親自走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周嘉榮抿了抿唇,抬頭希冀地望著興德帝道:「那父皇能不能赦免了二哥?父皇的生辰就要到了,今年也是七弟給父皇第一次過生日,皆大歡喜的事,自然要全家團聚,要是二哥不在,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興德帝其實也在愁這個事,大赦天下是麗貴妃向他提的,說是為了他們父子祈福,希望他跟小七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但這大赦天下,要不要赦免老二呢?
德妃找了他好多次,麗貴妃看在德妃的面上,也跟他提過一兩次。他顧忌著老三母子,一直沒答應。
如今老三都主動提了,赦免老二也就沒人反對,那他也沒什麼顧慮了。
興德帝故意猶豫了片刻,最後道:「既然你替他說情了,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便饒了他這一次,希望他以後踏踏實實做人做事,不要再犯!」
周嘉榮連忙高興地說:「多謝父皇成全。」
興德帝擺了擺手,示意周嘉榮沒事就退下吧。
他得回去將這個事告訴麗貴妃,她肯定很開心,也不用天天發愁怎麼面對愁眉苦臉的德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