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我說你們兩個學校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京朔跟盛泰在北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們平時參加競賽,給學校和市裡爭光的時候不是挺有榮譽感嗎?怎麼一見面就撕?」
「能不能和睦一點?」
「我們是被打的。」黃T說完。這位剛訓了人半小時正口乾舌燥喝水的張姓警官就罵他:「你們帶著那麼多人去堵人家,給人打成這樣,都不覺得自己活該啊?還以為是人家的錯啊?」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小啞巴。
剛才少年已經用電子音跟他解釋過,因為他被堵,然後正好同學從旁邊路過幫忙。張警官的眼神溫和了一點,又對擠在調解室里、鼻青臉腫的傢伙們道:「你們去堵他,就看人家好欺負是不是?還帶十二個人,可把你們給能的,這要不是這位同學從旁邊路過,你們是不是準備把人打醫院裡去啊?嗯?」
「警察叔叔……」趙維新剛開口,警官就道:「別叫我叔,誰是你叔。」
「張警官,紙筆拿來了。」一個女警員走進來,張警官道:「都過來拿紙筆,一人寫三千字檢討,然後把家長叫來領人。」
桌上堆疊的紙筆被陸陸續續抽走,江照等到所有人都拿完,才伸出長臂取過一張,垂眸按出筆尖劃在紙上,只有一道白痕。
郁里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看了過來,江照道:「筆給我。」
郁里:「?」
「警官。」江照道:「他沒參與鬥毆,就不用寫了吧。」
張警官又去看小啞巴,後者遲疑地抬起視線,長睫毛朝上張著,乖巧精緻的模樣簡直長到人心裡去。
「行。」
「給我吧,這支沒水了。」
郁里把筆遞了過去,江照又握著筆看了一陣,直到上方被染上的色彩完全褪去,才專註於紙面。
「不是,憑什麼他就能不寫……」
「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警官道:「再說你們帶頭的那個多加兩千。」
趙維新當即一腳踢向了說話的男生。
調解室安靜了下來。
「叔·叔。」
「哎,怎麼了?」
「我·能·不·能·去·倒·杯·水。」
「好,去吧,就在這門口,旁邊有一次性杯。」
「警官你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他……」
「趙維新加兩千字。」張警官板著臉道:「帶頭挑事兒,霸凌曾經同學,看我見到你家長怎麼說。」
趙維新:「……」
他黑著本就烏青的臉,瞪了一眼多話的人。
江家是第一個派人來接的,江照洋洋洒洒寫完了檢討,起身的時候又道:「我能不能把他一起帶走?」
警官拒絕:「他有他家長。」
「他家裡人忙,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接呢,一個人在這兒估計會害怕。」
郁里配合地垂下腦袋,做出很膽小的樣子。
警局門前,兩人一起上了車。司機悄悄朝江照臉上看了一眼,沒敢像平時那樣多話。
他靠在後座,手肘撐在車窗上,支著腦袋,一瞬不瞬地盯著郁里,眼神有點直勾勾的。
郁里莫名有些喘不過氣,公交車站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讓他想到蘇子亦當時對他說過的話。
「……咱們大班,戴上眼鏡是人,摘了眼鏡就是牲口。」
他睫毛抖動,不由自主地離他遠了一點。
他當時太過生氣,手臂砸到了江照的臉,現在對方臉上還有一道紅痕,除此之外,就是在跟那群人打鬥的時候受的傷了。
郁里之前其實沒怎麼把蘇子亦的話放在心上,傳言素來都是真真假假添油加醋,江照既然平時脾氣很好,那就算摘了眼鏡也壞不到哪去。
但他想錯了。
這個傢伙,何止是牲口,簡直像出籠的凶獸。
此刻這頭凶獸正在盯著他。
十二個人都被他打了,難道他還沒打夠?
郁里低著頭,指尖微縮。如果江照突然給他來一拳,他懷疑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不是沒見過兇徒,但像江照這樣凶的,還是第一次。就像有人想到風暴,首先必然想到海浪與驚雷,想到濤聲與雷聲。如果江照是一場風暴,那他洶湧而起的波濤必然是黑色的,濃郁的,厚重的,邊緣連一點白浪都看不見的,天空則會滿布陰霾,一抹雷光也吝於施捨,所帶來的只有滅頂的壓抑與被沉寂包裹的窒息感。
「對·不·起。」郁里緩緩抬起了手錶:「我·會·賠·你·的。」
電子音打破了車內的平靜,前方副駕一直屏息的秘書順勢道:「少爺,咱們再去配一副吧。」
「你準備怎麼賠。」
郁里低頭在錶盤輸入,再舉起:「我·出·錢。」
江照還是在看他,他的目光幾乎可以說是貪婪,剃刀一般刮過郁里黑色的頭髮,潔白的耳朵,乾淨的臉龐,根根分明的睫毛,精緻的鼻樑,還有紅潤的嘴唇。
頭髮,皮膚,嘴唇,上面淡淡的光澤度是他曾經即便戴上眼鏡,也不曾見過的真實。
手機忽然響了。
江照一邊看著郁里,一邊接通,裡面傳來周傲的聲音:「大班,你們去哪兒了,不是說今天補習的嗎?我們已經在自習室等好久了,你不會單獨跟郁里在一起吧?」
「馬上到。」
江照對司機道:「先不回家了,還是去之前說過的自習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