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終章
景初融回府後有些悶悶不樂。
春日裡的風濕潤潤的,像浸了酒似的,拂過景初融的面頰時熏出兩團淺淺紅暈,醉酒一般襯得她清麗嫵媚。
「融兒,聽說你去顧府探望了攝政王,情況如何?」雲太妃吩咐侍女呈上一盤紅艷欲滴的櫻桃,親自取了核喂到她口中。
景初融神色懨懨,貝齒咬破迸濺出的汁水染上唇瓣,舌尖一蹭沒好氣地答道:「他的確有那個大病,而且病得不輕!」
「啊?」雲太妃聞言微微有些驚愕,不由低頭一嘆:「年紀輕輕的,怎的身子虛成這樣?
上回你自火場中出來昏迷不醒,他可是立在門外守了三個日夜,攏共加起來也不過睡了兩個時辰多一點。我那時瞧著著他沒日沒夜地熬,還覺得他身子骨格外硬朗呢,哪成想如今竟是這副模樣。」
景初融靜靜聽著不語,本也沒什麼胃口,用了幾顆櫻桃嘗嘗鮮后,她吩咐侍女道:「日後若是攝政王或是寧遠侯世子再遣人來邀,一概不見。」
頓了頓想起武安侯夫人慈愛和藹的面孔,景初融心下不忍拂了她的意,遂又囑咐道:「對了,若是,若是武安侯夫人來邀,倒是不妨告訴我。」
侍女領命下去,翌日一早便駁回了兩道邀約,而後不過一個鐘頭,侍女入內輕叩著景初融的門扉,請示道:「公主,武安侯夫人遣心腹大嬤嬤親請。」
睡夢中的景初融聞聲揉了揉惺忪睡眼,打著呵欠自衾被裡冒出墨發蓬鬆的小腦袋,帶著尚未消退的朦朧睡意怔了怔,而後猛地坐起身來。
「顧承暄!你恬不知恥!」
而後景初融終究還是如約去了武安侯府,當面將這句話甩到那位數佯裝病弱的攝政王臉上。
顧承暄卻只是斜倚床榻偏著頭靜靜地笑著,看著小公主氣得眉尖倒豎,瞪著杏眸怒斥他。看著她恨不得衝上來對他拳腳相加,卻又擔心傷著尚在「病中」的自己,忍了忍憤憤不平將抬起的手放下。
她在鬧,他在笑。
有一瞬,顧承暄彷彿透過眼前人的眉眼,追溯到那個漸漸褪色了的冬日裡的斑駁光影。那個如凜冬暖陽般明媚恣意的小姑娘已然長成了一國尊貴驕傲的公主。
兩道相似的音容越過漫長的時光相重疊,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聽聞謝侍郎曾向公主示好……」顧承暄斂眸撥弄著葯湯,假裝漫不經心試探著。
景初融心生警惕,驀地一瞪他:「王爺這是何意!」
顧承暄擱下藥湯,朝後鬆散著一靠,眸中含笑凝望著她:「這話是在提醒公主,本王,吃醋了啊。」
景初融耳尖倏的一熱,卻又聽他道:「聽聞,公主與晏忠亦有所往來。」
景初融順著他方才的意思一想,登時忍不可忍斥道:「顧承暄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亂想,以晏大人的年紀,你我稱一聲叔叔也不為過。」
顧承暄低低地笑了,直起身湊近她些許,溫聲道:「我哪裡是這個意思,只是好心提醒公主,做事要做乾淨,別留下痕迹,這上京城裡裡外外多的是新帝的眼線。不過公主無需擔心,臣永遠是公主的後路。」
他望著景初融眸色微沉,心知她終究有所顧慮,遂有意打趣她:「公主這般急著向我陳清與晏大人的關係,可是怕我傷心?」
「顧承暄你繞來繞去的到底什麼意思!有話直說,不必再試探我!」景初融惱了。
「什麼意思呢,」顧承暄忽的收斂起笑容,望著她神色格外認真,沉聲道:「臣是想告訴公主。」
「我心悅你。」
***
翌日,顧承暄照常遣人以武安侯夫人的名義去公主府,沒能先等到景初融,反倒是常伯琛火急火燎地破門而入。
「長爍,大事不好,蒼狼部統率北疆十二部向大厲宣戰,他們來勢洶洶一日之內連克邊關三城。新帝軟弱怕事,意欲聯姻求和,今早招了敬安公主入宮,意欲將公主送與蒼狼部王子朝諾做大妃。」
顧承暄來不及多想,聞言一掀衾被下榻更衣,當即策馬飛奔急急往皇宮趕去。
大殿內,景初融看著龍椅上新帝虛情假意的那張臉,只覺手腳冰冷。
北疆十二部較之西南叛軍更為兇殘強悍,以大厲目前的兵力難以與之一戰,更何況,唯一能統率三軍出征的顧承暄此刻卧病在床,群龍無首,對於這場惡戰無疑是雪上加霜。
況且新帝本就軟弱無能,收到邊疆傳來的求援書的那刻登時大驚失色,癱軟在地。他意圖和親割地賠款換去片刻安寧,景初融卻不願眼睜睜看著大厲百姓卑微屈膝受制於蠻夷。
若能由她來決定……
只可惜眼下時機尚不成熟,定國公府手下的一支萬人軍隊出了些問題,若此時貿然逼宮,未免操之過急。
那麼只能坐以待斃,任由新帝將她當作聯姻的工具送去蒼狼嗎?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景初融咬緊牙關忍受著新帝荒謬的言論,心境悲涼。
身側驀地出現一道挺拔沉穩的身影。
景初融眸中頓時難掩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