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選擇
巨蟒把溫沐扔進山洞，沒有立即吃了她，只是吐著信子瞧了她片刻，轉身又遊走了。
這裡有很多人和動物的屍骨，溫沐縮在角落，不可抑制地難過起來，她哭的傷心，但是又不敢發出聲音，小臉被眼淚糊地髒兮兮的，鵝黃色裙子沾上了許多污漬。
要是靈溪師兄在身邊就好了，他肯定不會拋下自己。
離開家那麼長時間，溫沐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可到了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很委屈。
羈源不來救自己是對的，她闖了那麼多禍，跟他又沒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讓人家來救她，況且他已經有蘇聲藍了，溫沐進入他的回憶本來就是不禮貌的事，如今都是自食其果罷了。
哭完后，溫沐擦乾眼淚，既然現在還沒死，她就不能坐以待斃。
她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這才掀開裙擺查看，兩條腿傷痕纍纍，左腿是殭屍抓的，右腿是巨蟒咬的，新傷蓋著舊傷，一直都好不起來。
她忍著咳嗽，在屍堆里找到一把破弓，弓弦都斷了，地上也找不到箭。
這裡的屍骨有些年頭，味道還是很重，溫沐扶著石壁走到洞口，一陣陰風從上往下吹來，她低頭一看，這山洞下居然是萬丈深淵。
溫沐腿軟地退回來，現在這個情況根本跑不出去，要是巨蟒回來就真的麻煩了。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幻境呢……
溫沐拿起沒有弓弦的破弓，既然那條巨蟒可以爬上來，那自己也可以跟著巨蟒離開這裡。
不知在山洞裡等了多久，外頭終於有了動靜。
溫沐屏息以待，雖然這個決定十分冒險，但是此時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要能出去就行，留在這裡也只有被吃掉的結局。
她悄悄探出頭看了一眼，發現巨蟒是沿著凸起的石壁爬上來的，看來這東西還不會飛。
巨蟒的頭從洞口探進來，溫沐心臟都要爆炸了。
她躲在巨蟒看不見的角落裡，等到巨蟒游進來，靠近她的位置，溫沐迅速舉起長弓，插進了巨蟒的眼睛里。
巨蟒張著嘴嘶吼起來，溫沐跳到巨蟒身上，將長弓深深插了進去。
她兩隻手緊緊握著長弓，趴在巨蟒頭頂，雙腳嵌入巨蟒鱗片之中，將自己固定好。
巨蟒晃著頭裝向石壁，一堆巨石從上方掉下來，溫沐閃身一躲，這才沒被巨石砸死。
更多的小石頭掉下來，偶爾有砸到她身上的，溫沐被迷了眼睛，乾脆直接閉上，不去看任何東西。
她只覺得冷風呼嘯而過，猛烈的晃動一刻都沒有停下來。
巨蟒在懸崖峭壁上來回掙扎，不停用頭撞擊岩石。
溫沐的肚子撞上一塊尖銳的石頭，瞬間鮮血直流。
她用衣帶綁著手，在空中被巨蟒晃的非常難受，巨蟒一路向上，衝進了樹林里，用頭刮蹭著樹木。
溫沐趕緊解開衣帶，可是衣帶綁的太緊，眼看前面就是一顆大樹，要是撞過去，她肯定要成為一攤爛泥。
情況萬分緊急之時，溫沐終於解開了衣帶，她翻身一滾，從巨蟒身上滾到地上，那巨蟒重重撞在樹上，傷的也不輕，嘴裡吐著鮮血。
自從離開了山洞，那裡頃刻間被黑暗吞噬，巨蟒盤在樹上掙扎了片刻，也消失在了黑暗裡。
溫沐渾身是血，明明已經疼得不行了，可她知道不能停下來。
她扶著樹躲避黑暗的吞噬，搖搖晃晃的從樹林走到荒山。
都說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潛能是無限的，她沒想到自己受了傷還能跑的這麼快。
在意識到終於拜託危險后，她無力地倒了下去。
眼前天旋地轉，五臟六腑火燒一樣難受，她懷疑是不是被巨蟒撞碎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疼。
溫沐躺在地上吐著血，完全停不下來，她這才發現以前看的電視劇都很假，真正的吐血根本沒有那麼好看。
那血就跟水柱似的往外面冒，吐一口幾乎能抵得上她喝一天的水。
溫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摸著耳朵，眼睛，鼻子，都在不停流血……
可是她不想死，她還欠太子哥哥一條命，在沒有救活他之前，自己不能出事。
也許是沾了仙玉的光，正當溫沐感到絕望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將她扶了起來，躺在陌生的懷抱里，溫沐感受到有人喂她吃了一顆藥丸。
藥丸很甜，像小時候吃的糖，冰冰涼涼的散在身體里，雖然意識還是迷迷糊糊的，但整個人都能感覺到舒服了很多，來人擦著她身上的血漬，直到她再次變得乾乾淨淨。
溫沐睜開眼，她認得這個人。
「阿銀珠？」
阿銀珠撫摸她的額頭，用他鮮少會有的溫柔目光看著她。
「遇到事可以讓人幫你，不要這麼拚命，傷了自己怎麼辦。」
溫沐漸漸有了力氣，她從地上坐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
「找我？為什麼，我們認識嗎。」
溫沐的問題特別多，一直說個不停。
阿銀珠靜靜聽著，隨後淺淺一笑，帶著一種莫名慈祥的感覺，在看到她身後慢慢靠近的黑暗時，對她說：「我們走吧，這裡馬上要消失了。」
溫沐站起身，忍著疼痛跟在他身後。
可是走了一會兒，溫沐又停下來。
她問：「那羈源呢，他在哪裡？」
阿銀珠細心地替她撥開樹枝，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你不用擔心他，他很好。」
這個地方是幻境，他又見到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如果沒猜錯的話，此時他應當還在竹林小屋。
好不容易見到蘇聲藍，他不會捨得離開。
「剛才從山洞出來的時候，那裡的時空立即坍塌了，若羈源在竹林小屋留的太久，肯定也會隨著這片時空消失。」
溫沐遠遠的說道：「我不能丟下羈源。」
羈源一死，男主的神識就會跟著消失。
阿銀珠慈愛地看著她：「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被蛇妖抓走的時候，他都沒有救你，你現在又何必再去找他。」
溫沐垂眸，阿銀珠說的沒錯，她與羈源本無糾葛，自己是生是死與他無關，他消不消失自己也管不著。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不管又有誰能管。
好比前世，她一次次救下羈源，帶他離開冷宮，讓他遊歷山川河海，感受人間美好，雖然羈源可能根本不在乎她的小恩小惠，但是她不做，就不會有人做。
溫沐說：「我們去找他吧，是我連累他進入這個地方的，現在不能丟下他不管。」
「你真傻。」阿銀珠搖頭：「就算你去找他，他也不會感激你。」
不是這樣的……
溫沐要的不是羈源的感激，她畢竟與羈源做過那麼多年年的兄妹，若說沒有一點感情是不可能的。
她會不由自主的心疼他，會在他殘忍無道時替他悲哀，也會想拉他一把。
如果這一世能讓他改過自新，也算一個不錯的結局。
阿銀珠繼續問她：「你現在去找羈源，那輝琉怎麼辦。」
是啊，輝琉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唐延喜的行蹤還是要問他才行。
「我先去找羈源，然後再找輝琉。」
阿銀珠深深望了她一眼，過了很久，才笑道：「好，你去吧。」
他給了溫沐一把傘，一盞小燈籠。
「你能用得到這些。」
溫沐接過這兩樣東西，支吾了半天，最終還是問他。
「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在寰鳳樓里製造幻境，害了那麼多人的性命，而她又是第一次見他，沒道理這麼幫自己。
可阿銀珠只是笑笑，然後說了一句讓溫沐很摸不著頭腦的話。
「這裡是幻境，我只是回憶里的死人，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這句話說完他就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小燈籠突然亮了起來，鵝黃色燈照亮了前行的路。
溫沐發現，這盞燈照不亮其它黑暗的地方，只有指定的路才有方向。
她順著燈籠的指向，撐著傘一路小跑，在黑暗中劈開一條道路，從荒山走向竹林，最終來到了那棟小屋。
小屋周圍下了很大的雨，黑暗慢慢從周圍向中間腐蝕，小屋裡漆黑一片，溫沐撐著傘跑進去。
她呼喚道：「羈源，你在哪裡？」
連著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應，就在她覺得羈源是不是離開了的時候，院子的角落裡，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羈源坐在黑暗中，瞳孔煥然，迷茫的沉默著。
溫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跑到羈源身邊，雨水打濕了她的裙擺，她提著燈，突然蹲下身，一張明媚靈動的臉出現在眼前，羈源眼裡的灰暗猛地竄進一抹光彩。
他呼吸凝滯，不由自主的向那片光彩靠近。
溫沐沒料到羈源會撲過來，她緊張的看了看手裡的燈籠，還好沒有滅。
「羈源，你放開我，我帶你回去。」
她用肩膀推開羈源，晃了晃他的手臂，希望他能清醒一些。
「羈源，羈源，你能看到我嗎？」
羈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嘴唇微微啟合，聽不到在說什麼。
溫沐引領他站起來，羈源也很聽話，一直跟著溫沐的動作。
她在前面走，羈源就在身後跟著。
「不要跟丟了，好好看著我，羈源……」
羈源……
每一次午夜夢回，聽到的都是這個聲音，羈源猛然回神，這一刻，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渾身散發著金色光輝的少女。
少女撐著傘，提著燈籠，奔跑在雨中，鵝黃的裙擺在燈光下隨風擺動，時不時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來。
他已心如死灰，可他聽到了那充滿生機的聲音。
她溫暖明媚，看不清臉，只能感受到些許輪廓，亦如當年之人。
「羈源，快跟上來，我帶你出去。」